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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关系(8)

下一秒,有人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哎哟,怎么这么大的火气?”青年笑了笑,将罐子紧攥在手里,一把捏成薄薄的铁片,“能在这种边缘星上还能看到帝国的将军,也真是件奇闻了。”

陈以灼冷笑一声,声音又沉又冷:“我怎么觉得,阁下是早就在等我了?”

贺疏将铁罐装在身后背着的塑料袋里,笑得愈发人畜无害:“怎么会呢?将军,如您所见,我只是在捡废品,为了养家糊口罢了。”

陈以灼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青年并不是凑巧出现在这里,只是他也不能无缘无故将人抓来拷问,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回家的路他已有十年没有走过,事实上,他离开N97的那天,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回来。

N97里,存着他太多的噩梦。

这十年里,N97也发生了不少变化,这颗星球被政府正式收编,对地域重新规划改革,建起绿植和粮食,房子也都是按照计划新盖的。虽然这仍称不上是一个干净富饶的星球,但比起十年前实打实的垃圾星,已经好上许多。

陈以灼穿着一身深绿笔挺的军装,和满是积水的小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引起了许多人好奇的目光。平房前面那条街口早餐摊的老板还认出他了,激动得手里那碗豆浆都泼出去一半:“陈爷!”

小摊上还坐着几个中年男子,正在唏哩呼噜地向嘴里倒热汤,发出的响动让陈以灼皱了皱眉。他努力辨认着袅袅雾气后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老张?”

说起来,老张的早餐摊一开始还是陈以灼帮着开起来的。

那是他离开N97的前一年,N97已经大部分都收入陈以灼的囊中,在他的管理下已没有那么混乱,这座星球缓慢地调养生息,人们也开始做点小买卖,不再只靠打打杀杀来抢夺食物……老张就是那时候找他在附近划个小地方,开了个早餐摊的。

“是啊,真是很久没有见到您了。”老张看着面前男人肩上的勋章,眼角的皱纹又深了几许,“这是来给小言买甜豆浆的?在N97很久不见您二位了,倒是电视上常看到……我老了,您和小言倒是一点儿都没变。这些日子一起回这里,是为了叙叙旧吗?”

陈以灼喉头一哽,冷风萧萧中,他手心里竟然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热汗:“老张,你是说,言虞也回来了?”

“是啊,有时候还会来打豆浆喝呢,他打小就好这一口。前些天我还和他说,叫他别往豆浆里放那么多糖,回头被你发现了可不是又要说他!”

陈以灼手脚发麻,一泵泵的热血从他心脏涌出,流到四肢百骸,让他浑身上下都暖了起来。

言虞在这里。

陈以灼闭了闭眼,将心底那些翻涌咆哮的情绪压了下来,从兜里掏了掏,发现空空如也,于是将手腕上的表摘了下来,搁在有些油腻的铺子上,说道:“老张,来两碗甜豆浆。打包。”

当陈以灼拎着两袋豆浆走上回家的路时,他由衷地感到了快乐,他望着头顶被交错电线割成一块块的天空,终于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脚下这片土地,有没有言虞踏足过,于他而言是这么的重要。

离那间平房越近,陈以灼就越是有一种恍惚的剥离感。在某个刹那,他感觉自己和过去重叠了,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这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天,他拎着早餐回家,等言虞跑过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种感觉在看到老房子的时候终于被打破了——经过岁月变迁,平房的外砖已经发黑,外面刷着的彩漆被冲刷掉,变得格外斑驳。

每一块剥落的彩漆,都在无声地告诉他:你抛弃这里,已经有十年了。

陈以灼走上前,屈起食指轻轻地在木板门上扣了两下,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吓跑了里面的人:“小虞,你在吗?”

一片寂静间,陈以灼又敲了两下,抬高了声音:“我知道你在的,烟囱里还冒着烟,你是在准备午饭吧。”

想了想,他又有些无奈地补充道:“你还是赶紧让我进去吧,待会儿你把厨房烧了怎么办?”

里面还是没有人回应他。

陈以灼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正准备强行破门而入的时候,身后有个声音突然喝道:“陈将军,你要干什么!”

陈以灼回头,发现来人正是刚刚遇到的青年。

他眉目间迅速覆上一层阴云,冷冷地盯着来人,每个字都在冒寒气:“你到底是谁?”

“我是贺疏。”

陈以灼的目光更冷了些,他现在可以确定,言虞就是被这家伙给藏起来的。

贺疏将肩上的袋子卸下来,随手往墙角一丢,“你怎么在这里?”

陈以灼听了这话,几乎要发笑——这人真是贼喊捉贼,怎么还敢抢了他的词,问他怎么在这里?

然而,还没等陈以灼笑出来,贺疏便冷淡地开了口:“这里是我家,请你出去。”

陈以灼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他和言虞住了无数个夜晚的房子,什么时候就变成贺疏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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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场!烧起来!

第9章

陈以灼气得咬紧了牙根,连多看一眼贺疏都不想,转过身就继续敲起门来:“小虞,你出来。我们俩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

身后传来一阵响动,是皮鞋鞋底踩过枯枝的声音,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陈以灼身侧伸了过来,持着一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咔哒”一声,齿轮咬合扭转,门开了。

贺疏伸手将门从外打开,好像看不到陈以灼黑如锅底的脸一样,脸上流露出一丝嘲讽般的笑容:“将军,我住在这里已经有段时日了,你口中的小虞我真是从来没见过。家里凌乱,就不请您进去小坐了,我还赶着做午饭……”

陈以灼不等他说完,便一把推开他,几步拉开大门,犀利如鹰隼一般眼来回扫了几下,确实空无一人,只有些许被风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下翻飞。

“将军,我都说了家里没人,一直是我自己在住,您到底要找谁啊?”贺疏耸了耸肩,双手抱在胸前,倒退了一步,“您总是赖在这不走,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事先声明,我们都是Alpha,我可不喜欢和A在一起……”

陈以灼额角暴起几根青筋,他忍无可忍地吼道:“闭嘴!”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混小子嘴里就没几句靠谱的真话!

言虞和他在一起有十几年了,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如果言虞有心要躲他,像是今天这样贸然来找肯定是不成的。

陈以灼倚在门边,无声地叹了一声,对着满是米香的空屋道:“小虞,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也起码要给我个理由吧?你今天不想见我,我以后也会来的。”

他说完这些,刚要转身离开,余光忽然瞥到了窗台角落里的一个陶土花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