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被七王爷讨厌了,可能会更难过吧。他想,被喜欢烦恼,被讨厌难过,君心难测也就罢了,连自个儿的心都难测,魏小渺,你怎会变得如此摇摆不定,优柔寡断呢?
抬头望天,心再想,这雪要下到何时才会停?
对这雪、这冬天、这苍白的颜色,真倦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想抛开这一切的一切,任性而懦弱的逃走。
或者把自己埋在雪中,就那样一直埋在那里,深深的,静静的,一个人沉睡,让谁都找不到他。
七王爷匆匆回,匆匆去,回来时带起的热闹很快恢复平静,宫人谈论二三日即不再当成主要话题了。
魏小渺身体康复,回到御前随身侍候,如以往该做什么做什么,又是端庄稳重的魏大总管,七巧玲珑,玉骨冰心。
至于魏若草,与他置气没几天便主动跑来找他了,又是一副喜眉笑眼的小模样,果真傻头傻脑没个心眼儿。
不过,从此绝口不提七王爷。
无论是大王爷叮嘱或自觉言语失当,也不再没遮没拦的同他说私密情事,甚至无心挑唆他找人试试。
被扰乱的心绪渐渐沉淀,重新压抑下那些禁忌的悸动,连同那紫金手炉将它们一起藏得很深很深。
只偶尔午夜梦回时,会忽然在不明的颤栗中惊醒,盗了一身黏腻的汗,想不起做了什么梦,但却记得这些叫他颤栗的梦都有一张熟悉的、刚毅的俊脸。
每惊醒一回,那声“不得好死”就刺痛耳膜一回。
这声咀咒彷佛已深入骨髓,伴着他漫漫流逝的岁月。
雪尽春红,荼靡花了,四季荏苒更迭。
往后两年间七王爷未曾再回京城,魏小渺偶尔从皇帝的只字片语中得知他的少许近况,不外乎集兵练卒,开荒垦地,七王爷无论到哪儿总能有一番大作为。
皇帝说,挺好。
魏小渺想,如此便好。
平静的日子过得慢,也过得快。
直到德治十二年,初春。
皇帝任礼部侍郎为监察御史,至楚南与二河省巡视地方,并令魏小渺一同前往。
第五章
德治十二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往年此时春雪还偶尔稀落飘着,这一年的雪却在立春后没几日就几乎下尽了。
阳光也暖得快,冰雪消融,换成早春细雨轻洒大地,花苞草芽一夜之间纷纷冒出头来,迫不及待的重返人间。
就在一个犹自春寒料峭的午后,皇帝对魏小渺说,朕不是要把你送给七王爷,只是要你去探探他。又说到时要走要留,你自个儿想好便好,朕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皇帝的话明明白白,表面虽然给了他选择,可事实上他毫无拒绝的馀地。
不过是个奴才,死活都是主子的,要他去哪就去哪,要把他送谁就送谁,甚至要他死,他都没有说不的权利。
魏小渺恭顺的领下圣旨,将宫中大小事务详细交办各监局总管,然后伴着礼部侍郎前往楚南。
他与礼部侍郎同乘一辆马车,细心照料皇帝的掌中宝,明白皇帝并非真的要他们办正经事,毋须急促赶路,于是沿官道一壁走、一壁游览,悠哉游哉一路南行,愈南天愈暖,一个多月后到达楚南边境时,已是陌上花开遍野,春光正浓处,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楚南多山,重山峻岭的风光不若京城精致华美,却比拥挤的京城壮观峻丽,让人看了心胸也跟着豁然开阔。
这日傍晚,他们打算先到边界的驿馆歇宿,准备明天再正式进入楚南领域。
楚南本不画入大绍朝廷直辖的州府之内,皇帝将它赐给宋炜做为封邑,允他独立治理,成为天朝的藩属地。
礼部侍郎和魏小渺刚下马车,抬头赫见一个高大男人大步走向他们,魏小渺不由心头一跳,不知是惊或喜或是其他。
二年多未见,这个男人依旧是记忆中的魁伟,下巴又蓄起了短胡髭,粗犷勇猛的模样倒与楚南的彯悍之风相得益彰,乍看不像尊荣华贵的王爷,更像占地为王的山寨大王。
“小渺,你终于来了。”宋炜沉声道,眼中只容得下他,看不见其他人,完全把某位侍郎大人撂去一边边儿,瞥都没瞥上半眼。
“七王爷,许久不见,皇上特地嘱咐小人代他老人家问候您。”魏小渺低垂脸容,恭敬揖礼。
礼部侍郎不尴不尬的站在两人之间,眼睛瞄瞄这个,再瞟瞟那个,咳一声说魏大人一路奔波又累又饿云云,目光盯着魏小渺不放的七王爷才领他们去用餐。
进食期间,宋炜仍目光灼灼直瞅着魏小渺,活像狼盯上了兔子,要不是礼部侍郎在场,恐怕要当场把人当大餐直接吃了。
三人皆食不知味的草草用完餐,魏小渺吩咐人准备热水,亲自服侍礼部侍郎沐浴更衣,宋炜的视线总算扫向礼部侍郎,狠狠瞪着却不能对他喊打喊杀,这人是三哥心头的肉眼中的珠,半根毛都碰不得。
礼部侍郎老神在在,眼中闪过一抹促狭,在凶恶的目光下大模大样与魏小渺一同回房,心里得意得不行,沐浴更衣后笑笑的说:“小渺,今晚你别睡我房里,我怕有人会让我没命进楚南。”
魏小渺顿了下。“是。”
礼部侍郎想了想,又道:“有些事如果不愿意,莫委屈自己,也别怕,我给你撑腰。”
“谢谢李大人。”魏小渺微微一笑,由衷感谢。
这世上大抵有很多事无所谓愿不愿意,委屈又如何,怕又如何,当皇帝下旨遣他来楚南时,便已做好诸多心理准备。
将侍郎大人安置好后告退离开,转到隔壁间,一进房,整个人陡地落入一堵厚实的怀抱,钢铁般的双臂搂得那么紧、那么用力,几乎要勒断骨头的力量,令他难以呼吸。
没有喊疼,没有反抗,一动不动的任由宋炜拥抱,男人的体热与气息像一张网紧紧网住他,躲不开逃不掉,深陷其中动弹不得。
一会儿,宋炜慢慢放松力量,低沉开口道:“今天恰好是七百九十九天,我已经等不到第八百天。”
魏小渺晓得,这是他们分别的日子,那条强力压抑了七百九十九天的小蛇倏忽又蠢蠢欲动起来,在胸口钻着钻着,带来一刺一刺的疼痛。
别钻出来,钻出来了,只有死路一条。暗暗心道,连呼吸与心跳的频率都小心自制着,恭谨回应:“王爷,时辰已晚,请回房歇息吧。”
宋炜捧起他的脸,目光深邃的注视他,直白再道:“小渺,我很想你。”
魏小渺心里苦笑一声,无法再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知该如何应答,自己何德何能让七王爷如此心心念念,心头又酸又苦又甜滋味杂乱。
思念苦熬了数百个日子,宋炜忍不住低头吻上他的嘴唇,急切却温柔,克制着强烈的欲望,不想刚重逢就吓坏了魏小渺。
魏小渺身子一僵,依然未挣扎,动也不动的任宋炜亲吻。
吻由轻而重,由浅而深,宋炜愈吻欲念愈难捺,再抑止不住积压多年的汹涌情潮,呼吸渐渐粗重,双手抚摸魏小渺纤瘦的背与腰。
魏小渺的身体不由更僵硬,睫毛颤了颤,缓缓闭上眼睛。
好吧,如果七王爷想要自己的身子,给就给罢,或许等他真正看到全貌之后,发现残缺且苍白枯瘠的身体丑陋可厌,就会鄙夷放弃了。
宋炜的嘴向下游移到魏小渺的咽喉,一下一下吸吮着细腻的皮肤,留下一个一个红艳而色情的痕迹。
魏小渺感到有些疼,皮肤变得比平常敏感,感觉到宋炜的唇舌贴着皮肤舔噬吸吮,一股股异样的骚痒随之冉冉漾开,虽极力忍抑着不颤抖,心跳与呼吸却无法再保持平稳,终究还是被打乱了。
宋炜抚摸的手劲跟着加重,揉搓起魏小渺的身体,似乎恨不能撕开阻隔二人的衣物。
“王爷,别在这里。”魏小渺努力捉着一丝清明,仍试图保持理智。“请让小人先沐浴净身后再……侍候您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