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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13)

这样被盯着任谁都坐立难安,魏小渺觉如芒刺在背,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根本无法好好的放松休息。

更糟的是,魏若草不放心又跑来看他了,不久前他才见识过这家伙有多口没遮拦,不仅拦不住,还愈拦愈爱说,这会儿不正在那同七王爷叽叽咕咕,不知小声说些什么悄悄话不让他听。

对此他很讶异,本以为七王爷为人严肃冷漠,应当不会理会魏若草,没想到魏若草跟他说话,他竟能状似耐心的听着并偶有回应。

魏小渺不晓得,宋炜对魏若草亦是爱乌及屋。

这魏若草也是个胆大的,不畏怕外传冷酷无情的七王爷,许是被大王爷悉心宠着,宠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有时连十二王爷也跑来凑热闹,十二王爷和魏若草是玩伴,都爱玩喜闹,大孩子与小孩子每每凑一块儿,宛如一群画眉鸟在唱歌,虽然声音动听,但也十分聒噪。

魏小渺本就喜静,如今身子又不大舒坦,最后实在忍受不了,最淡定的魏大总管再淡定不住,不着声色的发了脾气,不愠不火的对他们温声说——

“小草,你回去吧,大王爷想必不会高兴你这样高声说话,当心坏了嗓子。”

“小王爷,您也请回吧,楼太傅见您没去太学上课,他老人家可要打您手板子了。”

“七王爷,兵部侍郎与陈大将军等已向您递帖多次,必有要事相商,请以国政为重。”

三个人齐望着他,讶异愣一会儿。

魏若草小声对十二王爷说:“瞧,小渺生气了呢。”

十二王爷小声对七王爷说:“七哥,小渺一定是在气你。”

七王爷冷冷瞥了俩小毛头,冷冷道:“你们两个都滚出去。”

小十二发出不满的抗议,魏若草较懂察言观色,向七王爷眨了眨眼,然后拉着小十二蹦蹦跳跳的走了。

总算安静下来,魏小渺的耳根子重新得到安宁,一闹一静前后比对起来,他突然较能接受与七王爷单独相处,至少七王爷惜字寡言,虽镇日待在渺然居,但有时整天没说几句话,是个安静的主。

老实说,他很好奇魏若草跟宋炜说了些什么,不过好奇归好奇,他当然不会开口问。

此时终于未有其他人来打扰,得了清静,尚未完全痊愈的身子不由到感虚乏,想到床上歇一歇,但碍于七王爷在此,只得强打精神端整坐着。

宋炜蓦然走过来,打横抱起他,直接将他抱回厢房放在床上。“我会吩咐人不来打扰你,我去皇上那,你好好休息。”

“……谢王爷。”魏小渺由衷感谢他。

宋炜为他盖上被子才转身离去。

三日来身边来来去去都是人,突然间人去楼空,独馀他一人,身周恢复一片寂静,竟显出几分落寞空虚。

辗转反侧好半刻,虽有倦意却睡不太下,这些天宋炜白日陪着他,直到入夜看着他睡了才走,如今没宋炜看着他,竟不甚习惯了。

仅仅三天,就已习惯了那个男人的存在,甚至心生依赖了么?

魏小渺无声苦笑,心道,都说温柔能杀人,七王爷的温柔,正如一条绞索,绞在他的脖子上,紧一分松一分的慢慢缩束,慢慢的,杀死他……

宋炜离开渺然居,去御书房向皇帝请安。

皇帝笑说:“朕给你如此大好机会,让你能与心上人培养感情,你当如何感谢朕?”

宋炜回道:“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别,朕可不要你又插刀又涂地的,朕身为皇帝要你一生忠心耿耿,但身为兄长要你一世圆满安好。”

“谢三哥。”

“你去魏小渺那也不知避讳,不怕人言可畏么?”

宋炜坦荡荡的说:“他人知晓我对他的心思又何妨,人言无可畏。”

皇帝若有所思,沉吟道:“这法子不错……”

谁知两年后,皇帝在某侍郎身上如法炮制,君臣绯闻弄得天下皆知,沸沸扬扬,此乃后话,于此按下不提。

“可已向你母亲请过安?”皇帝提醒询问。

“今日便去。”

“到底是母子,别太生分了。”

“臣弟晓得。”

宋炜和生母慧妃的感情本就不甚深厚,且自从他表明不愿争储后,慧妃更无法谅解他,多次与他争执,母子二人因而渐行疏离。

反之,生性豁达开朗的皇后待他极好,视之如亲儿,从不忌惮他,更不压制他,与其他皇子一视同仁的教导培育,称赞他是帝王之材。

她曾对他直言你若想当皇帝,便与你哥哥光明磊落的公平竞争,文以取贤,武胜以德,日后才能成为万民共戴的明君,也能得你兄弟辅助,宋家天下方能安稳太平。

说来宋家兄弟之所以能和睦相处,情感甚笃,很大部份原因出自皇后的教育使然,她是贤后,亦是慈母。

如此这般,皇后真心的教诲与无私的培育,倒让他与她更亲近些,这使得慧妃更忿然,认为这是皇后的阴谋,甚至曾怒极而言,说此生不愿再见此儿,就当是皇后生的他。

宋炜内心对母亲不无遗憾,可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

一旦认定了谁,待之必一生尽心无悔。

对兄长是,对魏小渺亦是。

与皇帝谈过话后,宋炜出宫往慧太妃居住的娘家府邸而去,经年未见的慧太妃这次倒是见了他,未像以前总说不见,令人打发了他。

“儿子叩见母亲,祝母亲福泰安康。”宋炜以正礼向她跪地叩头。

慧太妃仪态万千的坐在上座看他,风韵犹存,美貌如昔,但神色清淡漠然,无见亲儿的喜悦,默默喝了盏茶,让他跪了片刻才出声道:“起来吧。”

宋炜这才起身,在她面前站着。

慧太妃没嘘寒问暖,直接问道:“听说你在魏小渺那儿待了三日,此事可真?”

宋炜坦白答覆:“是。”

“竟与一个阉人如此狎腻,叫人笑话。”慧太妃冷哼一声。“无什可说,你走罢。”

“儿子告退。”

“慢着。”

“母亲还有何吩咐?”

“下回过来,带着媳妇与儿子方能进门,否则咱母子这辈子还是别见了。”

“儿子晓得了。”宋炜告礼退下。

从头至尾一如以往面无表情,不悲不喜,亦无伤无愁,彷佛来向母亲见安只是件义务公事,不多带私人情感,兴许他天性中的冷漠寡淡,是遗传自母亲吧。

人云皇家无爱,不在兄弟们身上体现,倒在他们母子之间尽显无遗了。

回王府的路途中,忍不住还是调转了方向,往皇宫而去。

回到渺然居去看魏小渺,时魏小渺已睡,他静静坐在床边无声凝视,心道,母亲,媳妇会有,但儿子没有,除非这个人能生。

怎么会就这样喜欢呢?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连女人都看不下眼了,仔细回想,自己是何时先对这个人看入了眼,再将这个人搁上了心的?

最初只知他是三哥身边的侍从,影子般无声无息的存在,连名字都不知道,因为没必要去记一个奴才的名字。

有一年的春天,宫中赏花游宴,清歌于宴上献歌,所有人听得如痴如醉时,他不经意瞥见皇帝身后的魏小渺微笑望着清歌,笑得温柔喜悦,他首次正眼看清楚这个少年的样貌,眉清目秀,淡雅文静,不特别惊为天人,却也是好看的。

那是第一次,浅浅的惊讶。

曲唱毕,皇帝让大家斗百草,魏小渺也去了,同清歌一组。

当时尚年幼的小十二拉他凑热闹,揪着他东奔西跑的拈花弄草。

又一个不经意,远远瞧见清歌把魏小渺的官帽扯下,玩闹地将折来的花插到他发上,他也不怒,好脾气笑着把花从头上摘下来,清歌插一朵,他就摘一朵,扬手起落轻巧,舒眉笑语盈盈,竟另有一种闲雅风情。

鲜红的花,白净的脸,相形相衬宛若朝霞映雪,人比花娇本用于女人身上,但那刻用在这个少年身上却极适合,当时他心里浮现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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