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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下课(2)

郭尧挂了电话之后便和秦桉下车了,两人朝留学生宿舍区走。东辰大学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综合类大学,校园建设非常完善;留学生宿舍更是精致,全都是三层小楼,每层三个房间一个客厅,吕识和Daly住的是第三排小楼的二楼,大约是这栋楼里刚死过人的原因,此时有些冷清,楼里不像他们刚刚在外面看到的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外国学生。

201的门紧锁着,郭尧抬手敲门,喊着:“吕识,开下门。”

秦桉站在郭尧身后半步,紧紧抿着唇,看似平时那样的面无表情、实则整个人已经崩到最紧,眼底的毛细血管几乎要爆裂、导致眼眶发着狠意的红。

“咔哒”,门打开的声音响起,房间里比走廊亮一些的灯光先溢出来,这一瞬间秦桉有闭上眼的冲动。

“郭警官。”

声音比年少时要低一些、多了些磁性,但还是亮的。

本来脸上含着温和客气笑容的男孩在看到第二个人的时候整个人突然怔住,眼里是那种不知到底是梦是醒的茫然慌措,一张脸渐渐没了血色;不过秦桉也不比他好多少,眼底凶猛的怒意和阴森几乎要喷涌而出。

宿舍里两张床、两张复式桌椅、一排衣柜,中间还有很大一块地方用于活动,此时中间摆了三张椅子,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坐一排,吕识坐他们对面,像进了审讯室被审问的犯人。

从刚刚开始,秦桉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吕识一秒钟,郭尧向来敏感,更何况这两人的从见面起情绪和神态的变化如此之大,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不在这儿,秦桉都有可能把吕识吃掉。

“那个…吕识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老大,我们队副队长,秦桉,他…”

“不用介绍,他认识。”

秦桉的声音很低、语气含着嘲弄、还有些疲惫,更像在自言自语,他眨了眨眼,目光如语气般轻蔑冷淡:“我说得对吗?燕十三。”

后面三个字秦桉说得有点慢,像是在咬牙切齿。

“燕…什么十三?”

郭尧歪着头,在秦桉和吕识之间看来看去。

吕识垂着眼,嘴唇干白,手放在椅子两边也垂着,不动、不看、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如果说此时的秦桉是暴风雨中咆哮的大海,吕识就像冰封万里的孤寂时空。

“警察问询嫌疑人必须配合回答。”

秦桉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不容违逆。

“你要问什么。”

半晌,吕识终于抬眼,声音完全没了刚刚喊“郭警官”的柔和,硬邦邦的,像把秦桉砸给他的一块石头又砸了回去。

两人终于对视,目光里是郭尧完全看不懂的复杂和沉重激烈的情绪,秦桉沉默地盯了吕识几秒,盯得很用力,似乎在期待从吕识的目光里捕捉到点什么,可吕识让秦桉失望了,他没有任何表示,像个不会表达情绪的提线木偶。

秦桉愤愤将目光甩下,落在手里的资料上。

“12月2日,案发当天,你在做什么,从起床开始说。”

秦桉开始问,语气武断。

吕识抿了抿嘴,吸了一口气,不带任何情绪地回答:“早上七点起床,和Daly打了个招呼,我先出门去吃早饭,八点的时候去图书馆…”

“早饭吃的什么?”

秦桉打断吕识,丝毫不觉自己的问题有哪里不对。

郭尧转了转脖子,不敢光明正大地用诡异的眼神看老大,但还是在偷偷看。

吕识眨了眨眼,轻叹了口气:“豆浆、馒头、鸡蛋饼。”

“嗯,继续。”

秦桉重新看向资料。

“八点去图书馆借书,八点半点到院里上课,上到中午十一点半,点了午餐外卖。”

说到这里吕识停了停,他看向低着头似乎没什么动静的秦桉,嘴角动了动,继续说:“今天轮到我点餐,导师的饭也是我点的,点了五个菜四个饭,还有四杯咖啡。”

在纸上画圈圈的秦桉手一顿,他抬起头,看向继续在仔细叙述每一件事的吕识。

「呸呸呸,咖啡好难喝!我还是爱喝可乐,或者奶茶,秦桉你为什么喜欢喝咖啡?难喝又贵。你觉得好喝吗?唔,我老板买了咖啡机,我每天给你做吧;不要钱,只要每天你教我一道题。」

“咖啡好喝吗?”

秦桉继续打断,语气中意外带上调侃,笑得隐忍又有些苦涩。

吕识停住叙述,眨眼的频率比刚刚快了些,他好像有点慌。

“不觉得苦吗?”

秦桉又问,郭尧现在恨不得自己有两个大脑,来判断自己老大今天到底抽了什么风。

“不苦。”

吕识的声音比刚刚低了许多,或许是为了掩盖声线里的微颤:“加了糖和奶,一点都不苦。”

第2章 伞不是给你的

九年前 西陵市

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没有理由;大部分偏偏在天黑之后,先刮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把地上的灰尘泥沙通通卷起来,噗嗤噗嗤迎面打在路人的身上、窗玻璃上、门上,等风造势造得差不多了,大雨再倾盆而下,不像春秋的雨那样给这个世界留一点面子,它哗啦啦地击打着袒露在天际下的一切。

准高三生补习课的晚自习结束后,校门口都是急急忙忙往家跑或者钻进父母车里的学生,秦桉高挑的身影撑着伞,不紧不慢地走进黑黢黢的小巷。

本来小路就没有多少人走,下这么大雨的小巷里更是空无一人,雨滴打在伞面上,啪嗒啪嗒、仿佛全世界只有雨声。

第一条巷子走到头,要拐进第二条巷子的时候一个硕大的黑影突然冲出来,秦桉脚步没停,一直到那黑影要和他撞上,他终于听到属于那黑影的、沉重野蛮的呼吸声,还有和雨声混杂在一起很难分辨出来的铁链声。

秦桉停住了,他踩在一块布满青苔的石板上,鞋底已经沾满烂泥和雨水。

他抬起头,看到前方有人拦住的自己的路,确切地说,是一个人、和一条狗。

人没有打伞,也没给狗打伞,一人一狗就这样暴露在铺天盖地的雨下,像雨夜里被放出来的两个游魂。

“今天你别想走!”

即使隔着磅礴的雨声,秦桉也听到了男孩扯着嗓子朝自己吼的声音,秦桉走近了些,那男孩上身稍稍向后仰,似乎在提防秦桉要打他。

男孩叫燕十三,第一次来堵秦桉的时候就自报家门。

前几天隔着很远秦桉就能听到那条大狗厚重的呼吸声,像胖子打鼾、也像用力咳嗽咳不出来,此时一切声音都被雨水盖过了,秦桉低下头,伸出手在那大黑狗湿乎乎的脑袋上摸了一把。

“谁准你碰它了!”

燕十三后退了一大步,手里的铁链连着狗脖子,大狗也乖乖往后退了一步。

“给钱!”

燕十三黑亮得过分的眸子凶悍地瞪着伞下的秦桉,秦桉也把目光从狗上收回,看向燕十三,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全都贴在脸上,过于浓密的睫毛间连着水,让秦桉记忆深刻的一双眼睛此刻更像是浸泡在海里的黑珍珠;他的黑色短袖贴在身上,勾勒着还未发育纯熟的青涩肢体,似乎是刚抽了条儿,还没来得及长肉,特别瘦,但是有肌肉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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