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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记(25)+番外

柳珣想起他们为了以示亲近已经改口互称表字,便开口道,“含章。”也不知怎的,就这么轻轻巧巧的互道一声表字,之前还以为被杨峤嫌黏人的心情一下就轻松起来。既然亲近到这种程度,想来也不会嫌弃他黏人。

“你送的糕点太好吃了,吃完了就忍不住厚颜上门来讨要,怀玉莫要笑我。”杨峤说。

“一点点心值当什么,日后我让家人定期给你去送去就是。”柳珣说。

他也不等杨峤问,就和杨峤说起王明今天找他的事,“我说怎么那么欲言又止,原来是想借钱。”

“借钱?”杨峤问,“王相公并不像是家中窘迫的人。”

“嗯,沾上了一个不太好的小游戏。”柳珣说。被追债的人几句胡话骗着就以为不还债就会死,急着找我帮忙。”柳珣把那好笑的金鳌和乌金鳌的故事说了一遍。

“赌博?”杨峤有些微妙的说。

“是啊,还说翰林院死的三个大人都是欠赌债不还才会死,这也信,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柳珣说。

丫头送来新鲜的点心水果和茶水,柳珣在外那么久还滴水未沾,便专心吃起自己面前的点心来,吃完看杨峤若有所思他说,“你不会也信吧?”

“如果赌博的话,就解释得通刘山宅中那笔巨财的来由。”杨峤说。

“那他有五个金锭子呢,还能因为不还赌债被乌金鳌索命?”柳珣不信。

杨峤看他,到底是谁信了那个乌金鳌的故事?“他也可能是被不想还债的人杀了。”杨峤解释说。“假设有这么一个私底下的地下赌场,假设刘山是这个赌场的庄头,”

“为什么他是庄头?”柳珣问。

“因为赌博这个事,除了庄头,没有赢家。”杨峤说,“假设刘山是庄头,那么他会不会被欠了赌债却无力偿还的欠债人索命?毕竟以一个翰林院学士做庄头的赌场,你认为来参赌的人是讲究面子名声的官场人多。还是输的没脸没皮的人多?输的倾家荡产,又官职在身不能破罐子破摔,所以铤而走险的人,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人?”

“那死的三个都是庄头?”柳珣说,“能连杀三人,这魄力做什么能不成,还怕还不上区区赌债?”

“不,没那么简单。”杨峤说,“刘山只是一个低阶官员,作为庄头他可以,但是作为地下赌场身后的人,他还不够格。”

“听起来是个大案啊。”柳珣摸下巴点头道,“当朝律历,官员不得聚赌,一经发现乌纱帽落地,并罚抄家产。”他终于想起这条来了。毕竟在勋贵人家,大家都是小赌怡情了,对这些并不敏感。

“翰林院要变天了。”杨峤说。

第19章 翰林院(十)

转眼过了几天,杨峤说的翰林院要变天并没有发生。甚至天天来翰林院报道的于童也不再来了。神都每天都有很多八卦发生,翰林院一连死了三个吊死鬼的事渐渐也没人提起。

杨峤去见老师的时候师生两认真的谈过,翰林院与赌博,管中窥豹,就可知道其中的厉害性,杨峤说,“参与到这个地下赌场的人会是什么人?市井赌徒,输红了眼尚要卖儿卖女,这些为官者,若要填这欲壑,拿什么去填?”

“拿手里的权利,拿治下的百姓。”芮礼摇头说,“这事已经禀明圣人,圣人既然属意偷偷处理,你便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杨峤沉默。

芮礼笑他,“我知晓你明知有案情却不能查明,有些心气不平。”

“但你要知晓,便是有一日你高坐明堂,手握惊堂木,有许多事也不是你说查就查,说断就断。”芮礼劝道,何况你现在只是翰林院一个小小编修,与执法断案扯不上关系。

“学生省的。”杨峤说。“事件到此,死的人也不是全然无辜。圣人既然知晓,这背后之人定有落网的一日。学生便在其位观其政,好好修自己的史,编自己的历。”

“翰林院只是你的开始。”芮礼说,“太子在圣人面前不止一次的举荐你,说你在翰林院太屈才了。都说你是我的弟子,一入仕林就能顺风顺水,殊不知,恰恰因为是我的弟子,你只能从底层一步一步的走上来,半点捷径也走不得。”

“学生爱做学问,在翰林院也自由自在。”杨峤说,“后来的事谁又说的准。”

柳珣屏息以待了几天,见什么事都没发生就有些无趣。这次他倒不用去问杨峤,官场的弯弯绕绕就算他不曾亲历,听也听说过了。

王明因为柳珣慷慨解围的缘故,对他很是亲近,两人关系中有一个小意殷勤,另一个人总会觉得舒服受用,关系也就很容易变得亲近起来。恰巧杨峤最近也大改往日高冷形象,与同僚们四下友好。两人若有似无的那点牵绊倒是不明显了。

时至盛夏,酷暑难当,翰林院每个房间的冰盆都是定数的,柳珣因为怕热,每天早早来点了卯便回去,等到半下午来,待不了半个时辰就该下值了。杨峤不怕热,每日的冰盆只等柳珣来了才摆上,让他总能安安稳稳的在翰林院待上半个时辰。而柳珣只以为这是杨峤的本事,能一整天都有冰。

就是让他花钱买冰盆他也行啊,但是他为什么要在这么热的天气里端坐在室内?这样的天气就该在树荫下临窗的榻上躺着,衣衫轻薄,手边是闲书,小几案上是白瓷碗装的冰镇梅子汤,挖成圆球的水果卧在冰渣上,上面还撒了白糖,得得儿坐在装冰的三角鼎后,手里拿着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朝他这个方向摇着,偶尔嘟囔一句为什么少爷你在看闲书,小的我却非得要看四书五经,我又不考状元之类的。

所有他光明正大的借着体弱受不住热为由,在家消暑,悠哉游哉。

今日到了下值的时间,柳珣却没急着走,去了休息的偏间换下官服,另穿了一身衣裳,粉缎绣彩蝶的轻薄夏衫,配上公子如玉,面若敷粉却眼波清纯,实在是风流潇洒自成气度。杨峤看他,柳珣斜睨他一眼,“怎么样,状元公,这些时日放下身段与人为乐,可曾与众同僚打成一片,深入他们中心?”

“看怀玉如此成竹在心,想必已经做到杨某做不到的事。”杨峤压抑了许久的心情奇异的轻松起来,和柳珣并无商量却想到一块去,柳珣做到了他没做到的事,就和自己做到一样的信任。

柳珣得意的摇着扇子,“你是深得太子恩宠的状元公,恩师又是阁公,再来你一看便是聪明冷静有大抱负的人。你便是装的再和蔼可亲,别人也不敢把你往那带,也不会就设想能用赌来套住你,这不是寿星公上吊,找死吗?”

“我相信他们自有他们的规矩。”柳珣说,“王明连他和老婆一夜几次都和我说了,却从不说他在哪赌的,谁带他去赌的,和他赌的人有哪些?嘴巴严的只说我要是好奇就自己去看看。读书也许还要花些精力,扮个纨绔却是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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