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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看着我(14)+番外

陈朔的声音变得粗粝,元一平知道这是他强忍着眼泪的原因:“……我承认,我是在那个时候就有点儿喜欢你,但是后来和一智在一起我也是真心的,我没骗他。”

“放你妈的屁,”元一智想也不想就骂道:“元一智才死了多久你就出去约.炮?那些照片短信是他妈鬼发给你的?”

“我——”

“还有他,”元一智扫一眼那胖子:“那天晚上在长沙,如果不是碰到我,你们不就去开房了吗?你自己不是说有空就去郑州石家庄约吗?六月二号那天我哥十年忌日,白天你给他扫完墓晚上你就去打炮——陈朔,你要烂成什么东西我不管,但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陈朔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

倒是那胖子又开腔,语气很无奈:“这个——小兄弟吧,你可能对我们这个圈子不太了解,不过大家都是男人你也能明白吧,你说俩gay凑到一起,除了那事儿,还能干什么呢?再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们也是提倡那个……性解放的,对吧。陈朔他就是爱玩了点儿嘛,你看,要是你俩谈恋爱了,那他肯定不这样,是不是,陈朔?”

然而陈朔没有回答。

他哭了。

元一平清晰地看见泪珠从他眼睛里滚出来,顺着脸颊,在下巴尖上滴落。

元一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只记得上一次见到陈朔流泪,是取元一智骨灰的时候。在医院元一智去世的时候他没哭,在殡仪馆遗体告别的时候他没哭,一直到元一智被火化完,他们去骨灰。

工作人员用夹子拣出几根未被烧成灰的灰白色骨头,把它们装进一个布袋,收紧封口,然后把那骨头揉碎了。

这就是骨灰了。

全程浑浑噩噩的元一平,在这一刻,发现陈朔的肩膀在抖。

像有一把匕首在他胸口疯狂地捣来捣去,他整个人,就跟着这把匕首不停颤抖。

陈朔在哭,从压抑着的呜咽,到声嘶力竭的痛哭。元一平看着他把脸贴在那冰凉的骨灰盒上,眼泪顺着骨灰盒的棱角滴在地上。

“元一平,”陈朔的声音打断了元一平的回忆:“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这些我都可以改,真的,我只要你……我是真心喜欢你……”

“那元一智呢?你把元一智当什么?”元一平忽然觉得疲倦,在这灯红酒绿的酒吧街上,他却和陈朔撕扯着十年前的旧事,有意思吗?

元一智已经死了十年了,他死了——永远死了——所以他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结,永远迈不过的坎,他横亘在元一平和陈朔之间。永远。

“我没有对不起元一智,”陈朔一字一句说:“那个时候,他走了,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你不懂我的感觉,元一平,你知道吗?他确诊的前一天还在和我商量去威海玩儿,然后他就……”

陈朔没有说完,他低下头,狠狠抹了把泪。

第二十一章

元一平知道。

《你的名字》上映时他一个人去看,身边的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他颤抖着舒了一口气。

没错,他已经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人和他有一样恐惧着“无常”。

无常是什么呢?

是三叶居住的小镇在一夜之间被慧星击中,然后立花泷再也找不到这个女孩子。

是那个下午汶川突然地天崩地裂,直至今日还有人被掩埋于废墟。

是那个天色苍蓝的秋日,在甘城第二医院的诊室里,医生说,你们……快去办住院吧。

哀吾生之须臾,元一平想须臾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把我们永远分开。

也许是几十年后,也许是明天。也许一个小时前还在对你微笑的人,一个小时后就死于车祸;也许睡前还互道晚安的人,当晚就在睡梦中猝然离世。也许元一平和陈朔计划着去威海玩儿,然后诊断单上一个“癌”字,就把什么都打碎了。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元一平觉得爱情这东西是一种累赘,如果你和别人相爱,你们就会彼此牵挂,那么一个人要承受的就是双份的风险和恐惧。

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当然,也有陈朔这种——无所谓的,他不在乎,所以他不怕失去。

元一平不再说话,转身自顾自走了。

陈朔站在原地,没有追。

三天后,元一平接到陈朔的微信:“我已经回去了,这几天麻烦你了。”

元一平盯着这简简单单一句话不知道该回什么,他猜陈朔大概是放弃了——不,这么说也不对,好像陈朔坚持过什么一样。

准确地说可能就是陈朔戏弄够了吧。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又过两天,元一平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喂?”

“兄弟是我,”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轻松得近乎轻佻:“那个胖子,记不记得?在长沙那晚上……”

“你有事吗?”元一平冷冷打断他。

“哎,别这么大火气,我和陈朔没睡,”男人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聊两句。”

“没什么可聊的。”元一平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那边很快又拨过来,元一平直接挂断,拉黑了这个号码。

消停了。

元一平暗骂,神经病。

然而半小时后,另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不接电话就算了,不过你知道陈朔多喜欢你吗?他来深圳之前辞职报告都交上去了,他是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啊,不过没想到你这么绝。兄弟,你也换位思考一下呗,陈朔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又不搭理他,想见你都见不着,他还被家里催着婚,偶尔约个炮纾解一下压力,也不是不能原谅吧?

还有,我俩真没睡。

元一平沉默片刻,打开微信。

陈朔那句“我回去了,这几天麻烦你了”映入眼帘——他辞职了?那他回去干什么呢?元一平忍不住想,陈朔是不是他妈的脑子进水,他爸妈给他托关系找的国企工作,他说辞就辞。三十多岁的人了再在甘城那小三线找工作多难他不知道吗?

不,可能是他那些恶心事儿被单位发现了,他不辞不行。为了我?不可能是为了我,那胖子大概是故意骗我。

元一平拨了老妈的电话,没一会儿接通了。

“一平,哎,正要给你打电话!”老妈顿了顿,略微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陈朔是怎么了啊?”

“……什么怎么了,”元一平决定干脆装傻:“他不是回甘城了吗?”

“是回来了呀,昨天下午到的,晚上他妈就来咱家了,唉……他真的什么都没给你说?”

“什么都没说,”元一平抿抿嘴唇:“他也没待几天。”

“对呀,我本来还担心呢,以为是你没招待好陈朔,让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结果他妈给我说,陈朔辞职了!这孩子不知道遇上什么事儿——去你那儿待几天,难道是去避风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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