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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石(81)+番外

邮件……

乾军不几年便远征,随后便是大量文武工农医的官吏赴新地建业,接着又是远征,接着新地新民新拔起训得的官吏,以及平民也会流动,家书邮件的投递也该考虑了……

“时临。你……”穆炎半起身,又坐了回去,“汤盏里空了。”

“嗯?哦。”随它吧,差不多够七八分饱了,“穆炎,多亏你提醒。”

“什么?”

“平民书信,公家投递。”

“……你不吃菜了么?”穆炎顿了顿,继续自己的问题,没有听进去我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伟大……

剽窃。

“……你还饿么?”

吃完自己的瞄上我的了?

他那案俞儿自然是按他的份量配的,这家伙怎么还想再来些?

“没。”穆炎搁了筷勺,几不可闻低道,“你用得少了。”

……参照山里时候而言的么。

那时多体力劳作,现下却是多操心盘算,热量消耗不同。何况食有粗细,粗食糙米的,单位体积单位重量的热量也比细食精米的要少。

眼下的生活需要时时保持精力,太饱就会容易像那天,犯困睡过头。若无主君相扰,我晚上睡子丑寅三个时辰,中午憩三刻,沾枕即眠,累计睡眠足够。

所以可见,对我而言,如何用饭只是因为切换了环境,配合生活方式所致,不关忧喜。

衣带也没有宽么。

可我该怎么和他说?

“杂物俞儿习云他们打理,我不用忙那些。”斟酌词句,避开地雷区,“所谓动得勤饿得快,我成天就坐一边喝茶游神,自然吃不多。”

“……哦。”

一百零五

“此行便服出都,主君请止步,勿要再送了。”

“也罢。”主君点点头,“随行侍卫六十,皆候于城门外。探前殿后的,则已出发了。”

“多谢主君。邮递一事,还累主君劳心。”

“先生心思甚密,策划全善,只待交付司工司商协办即可,何来劳心之说。”主君长长感叹,“乾得先生,如得神助……”

“主君过赞,时临愧不敢当。”适时插口,“吉时已到,我等拜别主君。”

主君好像染上了那些常常去他书房讨经论典的老头的毛病。

算来,他也过三十五了。只是,论起来我比他更年迈,为何却是他唠叨?

“先生一路平安。”

“主君诸事顺利。”

“先生平安。”少君一礼别道,而后立马又问,“先生何时回来?”

——我还没有出发呢……

“劝化旧蔡诸臣完毕,稍事游巡之后。”我答,而后示意别过,出了宫门,翻身上马。

幸而我事先提醒主君,莫要让诸臣相送。否则光别,就得别上一个时辰六七刻。

××× ×××

换了比较普通的衣服,习云他们也是一个样子,前后一溜五匹马,小心翼翼做贼心虚地出了城。

好在城里百姓习惯了,要看我招摇过市的话,每旬头一天的上朝时刻,到固定路线上去等。所以起码要到大后天,他们才会意识到我出门了。

松口气。

青杨已经等了不少时候了。一看我们出了城门,欢天喜地跳上驾车的位子。

据习云说,那马车载了几叠书几件衣服,再就是用来让我午睡。

叶耿此番不曾随行护卫的代价,就是主君出面请俞儿去叶老将军府小住,去陪叶柏心心念念的他老爹爹的待产小娘。

俞儿以先生内府院中诸多药草,不可无人,婉拒了。折中允了每日下午过去一看。主君本就无意勉强,叶耿也就只得如此了。

叶耿执着是好事,但若不知取舍,恐怕终究不能如愿。

老侧年迈,这番旅途必然有颠簸劳顿,天公不作美之类,留在府里养老为上。它更倾向于每天早上的新鲜白菜,对城郊的青草也有些喜欢,对路上的灰尘却是毫无兴趣。

“先生,先生穿平常人的衣服还是风采出众呢,青杨老远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因为你认熟了我们五个的脸好不好。这小子是不是兴奋过度了。

“先生。”

我诧异,侧身回头,习云他们又在那里装无辜了。

“穆炎叩见先生。”

“在外不必多礼,仲校吩咐他们直接行路即可。”控马小退了几步,和他并立,方便说话。

“卑职此番职责所在,若有不当,望先生指点,请先生海涵。”穆炎垂手身旁朝后打了个信号,而后作了个请的手势。

官腔打得很顺溜呵。

“哦。”应了声,回完了神,轻夹马腹,“如此穆仲校可还要书信往来?”

“先生莫怪。”穆炎控马跟上,不多不少落后两个马头,“安全之故,护卫俱是今早胥将军亲自秘拨,令我等来此静候,只道有护送之责,其余事先俱不知情。”

“穆仲校呢?”我稍后仰一些身问话,否则脖子就酸了。

“……”穆炎移开眼,微慢了片刻才回答,唇角终究忍不住勾了一下,“不瞒先生,猜得了。”

还学会笑了。

两年军旅不是白过的。

××× ×××

刚刚入季春,植被都长得欢。绿葱葱翠郁郁,浅的深的。新叶关系,叶面上都闪亮有泽,讨人喜欢。一大片铺地延伸,直到远山。中间一条官道明明很宽,眼下也被衬得窄窄。道旁移植了一年多的毛杨还小,可飘的絮不输少,吸入鼻子就会痒痒的,惹得一行连坐骑带车力共计六十八匹马响鼻此起彼伏打个不停。

“阿、阿嚏!”

……为什么我也不能幸免。

拎出颈子上挂的玉,按下暗扣,倒出一粒润喉的丸子含了。

川贝枇杷蜂蜜丸,松花衣。

却觉到身边略略有异。

侧头看去,穆炎目光正落在我手上。

再倒两颗,递给他,“仲校也要么?”

“多谢先生。”穆炎接了,却没有吃,虚虚拢拳握在手里,反倒不着边际地问了句,“如此巧妙机关,不知何人所制?”

“不知道。”把东西挂回去,心里暗笑,好一个不动神色,旁敲侧击。想想昨天他那样子,眼下还是别逗他了,于是直接说了实话,“托人觅得的,只是付了些银子,故而不晓得。”

“甚是遗憾。”穆炎煞有介事道。

说是这么说,我看他一点没有遗憾,反而蛮高兴的样子,腕上微用力,两个丸子就直直飞进口中,而后咯崩咯崩两声,当黄豆咬了。

幸而俞儿没来,要不看到辛苦做的讲究诸多工序复杂的丸子这般下场,非得被气死不可。

不知俞儿用来混糖的药汤倒底是什么,糖里带了微微一丝酸,含了竟真的不再打喷嚏。

身后青杨问这问那,习云他们聊东扯西有一句没一句答着,身边穆炎安安静静一言不发,路旁大片田野里,近处劳作的农人偶尔扯起一句民谣,而后便远远近近此起彼伏地,一人人应和着唱起来。

田头跟着爹娘下田干活的孩子耐不住,跑到路边看,胆大的会用标准音说,“早安”,“一路顺风”之类,还有盯着马跟上一小段的。偶尔也有爽朗的姑娘脆脆喊一声招呼过来,尤带了乡音,而后在一大片行伍人的注目与回礼中红透了脸。老伯们呵呵笑,干脆提早休息,蹲在田埂上磕磕烟斗看我们路过。

不是每天都有看的。

字典和公塾的效果不错。

民风不错。

政府机关……我是说官吏,也颇得民心。

不快不慢行在其间,很惬意。

××× ×××

“先生,前面有河可以饮马,歇一歇么?”习云策马上来,“已经差不多中午了。”

“好。”虽然我心情太好,还不觉得饿。

“先生。”穆炎回头看了一下,困惑,“先生府上的药官不曾随行么?”

“嗯,她留在府里,叶老将军的小娘快临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