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半生石(80)+番外

惭愧,我走神功力已达炉火纯青……

上回还把个老臣气厥了。主君也是,架招不了唠叨唤我一声便好,我自有办法应对,看着白胡子老头生生翻眼后倒,尊老之德何在。

转回来……

所以,他入乾,和我祭匕无关。至去年胥老将军归都整顿,安旧募新之前,一直没有可能至我府邸。

如此看来……

一则,梁长书,莫非未死?

那么,看看他随身匕首还在否。

等等……我其后已祭匕,必然是不在的了。

这条线眼下便是断了,若是想彻查,得从司交下派人出关探察。

二则,老侧识他不是一日两日。

他休憩之日不过那么些些,之前也不曾出现,也就是说,要追溯到他入伍之前。

不对,更远。要到老侧入住后院之前。

他今日集市上难得感叹,便有所泄漏。这几年……

我与他当初反目至今,算来不过两年有余而已。几年几年,起码得两年。

“时临。”

“嗯?”

“你……”穆炎伸手过来,未触及便又缩了回去。

我顺着他看的方向摸摸,恍然,想得入神,打结了,揉揉眉心,按按太阳穴,问,“青菜吃了么?”

“什么菜?”穆炎好似还是一听到吃的就会有精神。

说漏嘴了。

还好我原先家中旧习,不叫学名白菜,而叫青菜。那时吃的多是小菜苗,随手炖块排骨半只小鸡的什么,而后青菜一过热水褪硬,再入锅一捞,就可以上桌了。一锅鲜汤,一锅嫩菜,味道都是极好的。倒是里头的肉,常有不少便宜了小狗。

和穆炎住在山上时候,小狗就由他和小狐狸顶了。

微微摇头,淡淡笑笑,“差不多晚膳了。”

晚膳……

入乾后不沾油盐……

按说穆炎该问大暑那一日之后。

怪不得觉得他问得奇怪。

说来,没再沾油盐,的确并非那一日平地惊雷之后,而是入乾后。向西一路上,起篝火宿野外不是没有。虽猎不到也不愿剖洗,挖挖植物茎块,烤烤馒头,横刀两下塞了腌菜熟肉做个三明治之类的,却是有的。那时老侧常趁我入睡偷吃留下的早点,把它栓了它会咬断绳子。埋在火里,架在火上,也都难不倒它。害得我到后来根本就是备了一人一驴的份。

眼下想来,那驴子再精,也不可能火中取栗。

原来如此……老侧闻得到香吃不到自然难耐。穆炎当初有惠于它,它今日才随穆炎取它饲料玩,又察觉穆炎情绪沮丧,推己及人,以为穆炎饿了,故而报以白菜。

如此说来,我买了防身的那把猎弓除了天天晨起射树干,此外却悠闲了一路,断不是偶然。

“时临。”穆炎在后头唤。

“何事?”说了吃晚膳了,为何不跟上来。

“你一点也不恼了么?”

“……应该罢。”

他没有再说话。

心里隐隐有些察觉。

待调查完毕,要么一点也不恼,要么恼得怒发冲冠。总之是不会有恼一点点的情况的,所以这么答也差不多。

“这么早?”

“嗯?”

“上次不是……”

“让个仲校空着肚皮出城回营,咕噜噜咕噜噜的,我岂不被兵卒们的唾沫淹死?”原来他自动参考了春祭那天的标准时间了。

“不、不……会。”穆炎慌了慌,“他们……我……”

暗叹,回身,“玩笑而已,这里的饭比营里的难吃么?”

“没、没有。”穆炎更慌。

“也是玩笑话阿。”我无力,军中荤笑话多些,这般的调侃的确不常见,“总之你想不想吃一句话就好,没什么要顾虑的,别想歪了。”

“……好。”

“走吧。”俞儿应该已经在饭厅里开始布案几了。

一百零四

××× ×××

“俞儿,叶老将军的小娘忽然肚子疼,你是女子,比别的大夫都方便,快快随我去看看。”习云筷子也没碰,拉了刚刚布完菜的俞儿就走。

“做什么做什么做什么,叶三公子怎么没来喊人?”俞儿一手扳住厅门,使着千斤坠勾住门槛,不肯走。

“叶三公子想到俞儿姐姐就知道吃,眼下担心未出世的弟妹急昏了头了,早忘了你了。”习云一切一踹,皆是虚招,却足够晃得俞儿反射性一松一跳。

“那还有……”叶侧将军叶老将军怎么会都没想到……

却已经被拉着直接飞檐走壁出了廊栏,出了院子,出了府邸。

我看看下手两案热气腾腾的饭菜,叹了口气。

罢了,他们回来热一热,刚好平时用膳时间。

“时临。”

“嗯?”

“你明日出发巡乾么?”

“嗯。一边拎了蔡的那几个脑袋石头做的老东西去敲敲。”

“……我若随行,你……”穆炎问的是我,看的却是菜。看的是菜,筷子却没有动。

“护卫主君自有安排,除了平日随身的四个,并非我亲点。何况,我这两年没得闲,此番出去其实想玩玩儿,加上不会防碍理事,所以少则一两个月,长则半年。你职务在身,恐怕不好脱开。”解释清楚比较好,我才不是他那种闷葫芦性子背后搞小动作的。

“……”穆炎神色有些失望,人倒是松了下来,开始夹东西。

不知怎么,一口嚼到一半忽然又停了。

“怎么了?”眼下,还有比食物更重要的么?

“我……写信么?”前一个字有些含糊,后三个字吞了嘴里东西,所以很清楚。

我打了个激灵。

眼下听到信字,便想到裘大公子裘隽的那些春词秋诗。大概因为我无诗词之名在外,加上主君和几个重要的近臣都知道我字拙如孩童,他才选了这招的。

的确很会揣摩人心,人总想要得到自己没有的,易被具有那些的人吸引也是常理。

所谓求偿心理。

说实话,他诗词不错,迷倒一大片香闺怀春的贤淑女子,在烟花之地搏一个头等的风流名声,都可随手得来。

问题在于,我明白他为何起意,加上以前不是没见过更好的,于是稍有闲暇心情不错时拿来调侃给青杨听,诸事繁忙无心玩闹时便只剩下一身鸡皮疙瘩,半声干呕了。

试想那好好的倜傥公子,念着妹妹的名份家族的荣耀,写着铺路用的情诗,何等……

这饭好难咽下去……

“我……不写就是。”穆炎呐呐,而后继续用饭。

显然他看出我神色,却猜错我想的什么。

“想说什么让人捎带便好,我公文来去不会间断。”穆炎写信,还不成了汇报军情。而且,我实在不知和他聊什么。奈何他神色间一露沮丧委屈,我就觉得自己在欺负人,以前宠惯了弟弟们,眼下也一般没了法子。

按理说写不写是他的公民权利,收不收看不看回不回是我的,可这怎么和他说得清……

我还真没力气狠心。

说来,青铜镜模糊黯淡,他自己恐怕尚无机会有察觉。什么时候镜子的成本可以降下来,或者拖他去司工司军拆一块潜望镜里的让他对镜自照,不知会是何反应。

还有,他这样子,传出去还不被麾下五大三粗的汉子们笑到昏死……

嘿。

可叹他在我身边初知人情世故,与人交往上的言传身教,他和我,多少掺了些孩童与母亲的角色成分。我帮他打开普通人世的门,他挣扎着出旧壳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我,这上头的依赖,想改也难了。

若是相守一世,自然不会有问题。很多事,慢慢来就是。我有老成平静的耐心,而后有一个年轻的身体,他再拗再自觉卑微,我也耗得起。

只是……

“好。”刚刚低头就了口饭,筷子顿在半空,犹犹豫豫问了句,“你会回么?”

“嗯。只是可能因事耽搁一两封,你别介意才好。”别指望我像回复电子邮件一样处理,方便繁复不可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