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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石(73)+番外

“……”习云无语回头,向我求救。

照例主君的赐物,一般不可以借人用。奈何叶柏听不出隐意。

正主儿在此,所以我当作没有看到。

“无妨。”主君笑,发话,“不必拘礼。叶家小将军如此钟爱,回头着巧匠再制一把,今年年底也送他就是。”

叶柏欢呼一声窜得没了影子,习云匆匆跟去免得他跑错地方。

叶耿叩地辞道,“禀主君,无功不受禄。”

“非财帛非府邸,何来禄之说。”主君俯身去扶叶耿起身,“良弓配少将,自是当得的。”

“叶耿代叶柏谢过。”叶耿没有立刻站起,谢完赏,才起身,而后又深揖,道,“小弟无礼,叶耿惭愧。回当禀明家父,严加管教。”

“不必介怀,据闻,叶侧将少时亦是如此。”主君笑,拍拍叶耿的肩,“当年叶大将军尚未伤臂,领兵在外,常年驻关。叶侧将红缨小枪一出,塞城人马皆翻。可惜本君得有耳闻,却无福一睹。”

大略估算来,那时主君尚在鄂为质。

九十五

原以为主君找上府来,自然不是一般的事。所以叶耿很快领了两个手下退下了。

却不料竟然闲暇到找我喝茶。

“叶三公子,少年英朗,心志初定,先生为何不抛开些顾忌。”主君侧耳稍听了会府里西边的声音,指指我书桌上一叠信,道。

“泽涸水枯,如何还能养鱼。”我无奈答。

有些事主君心里明白,为何还要拿来玩笑。

那信是裘家长子裘隽的。他过了年关就奉命巡边,照料流民,督察官吏,考察民情,一并检查私刑禁废的情况。大概五六天一封信,全在那里了。

我以字丑为由,轻轻松松推了,一封也不用回。

叶柏固然少年单纯,叶家诸人却不。

裘隽固然文采风流,心思又哪里简单。

叶家二女在宫中为妃,与裘家三女齐平。三年前,少君生母,主君正妻,魏家长女尚在时,倒也平安无事。可叹那魏家长女少时起便与主君共患难,他们大婚时主君尚在鄂为质,到续位前的十来年,艰难可想而知。魏后不曾习武,累于常年操劳,后渐染沉恙,虽良医好药,安享了五六载,却终是免不了撒手而去。

——主君与人间无奈事上头的体味,断不会远远少于我。所以我说他心里明白,纯粹多此一问。

眼下宫中正位既空,叶裘两家当然不会拱手相让。争立功业之外,我既然一手兴乾,主君又对我言听计从,自然也不能从他们的你来我往中幸免。

主君连着两年年底赏赐时往我府中拨少年侍寝,便是不禁我私交的意思。今年年初我露了馅起,不再留宿是一,又解了近青园臣子不得入内,禀事皆需移步去另处的禁,那里眼下相当于我的办公室。

主君如此,一则摆明信我,放我专心手上诸多事务,二则,其实是借我独嗜男色的名头,在我的府邸里,让这两家人过过对手戏。

这般的争锋之地,又岂止我的府邸。

但是这些,与我何干。

“若非时临身为男儿,立先生为后,携手天下,倒也是美事一桩。”主君缓缓续茶,道,“其实,礼典所云,并未言明后非得女子才可。”

“主君,时临不胜取笑。”我彻底无力。

虽说国风大度宽容,男子和男子相知亦可传为佳话,却终究算是少年公子们的风流事。一个有志男儿成家立业后,再沉溺,便是糊涂的了。这年头,征战之故,男少女多,人口嫌薄。男宠妓女的贱籍我都成功谋划造势了,只待年底征鄂归来,就能乘机取消,一并归入民籍了。

所以,大好男儿,焉能不娶?

重要的是……

他们焉能不生?

主君又如何能不以身作则。

其实,莫说礼上难以通过,最关键的在于,我容不得。

先生之位足够我打理天下,我怎么可能付出不必要的代价。

眼下,我不曾经营自己的势力,全赖主君制衡各家人等,我则全副心思主事兴业。但是一旦立我为后,不进则亡,我便绝不会、也绝不能如此纯良。主君如此,相当于逼我篡位,无论成否,对乾而言,皆是灾难。且不论伤不伤元气,指日可待的天下大业肯定要遥遥无期了。

府里不得清净,主君明知故问,无聊顶透。大概没有午睡的缘故,我又觉得倦怠了。

主君喝了口茶,“魏后……本君无以纪念,永空正位,先生说如何?”

“主君一片深情,感人肺腑。时临当助主君应付那些……”应付那些麻烦老头,“咳,时临当泣血上书,全力推崇。”

你定了意,我府里也好清净些。

更重要的是,战事初起,而且将大起,后方劳力难免紧张,顺便就可以鼓励女子从业。她们有能有为了,借着你痴心的东风倡导一番,离一夫一妻也就不远了。虽说不可能一步到位,但是这世间还没有发展出那些可怕的缠脚殉夫三贞九烈,我自当一手打造民风学风,定下务实坚毅的根基,教虚礼冒了头也占不了什么地盘。父系社会,并不就是说……

“先生!”

“……何事?”正暗自盘算得好,猛然喝醒,吓我一跳。

“人死不能复生,此事明日再议不迟。”主君放下茶杯,脸色并不严肃,相反十分和善,“眼下,先生该午歇了。”

居然在我的府邸正厅里赶人。

不过我的确困了。

那……

“主君慢坐,时临告退。”

礼过,起身,出门。

拐向起居的院子。

哈欠……

××× ×××

午饭把自己那些东西吃完了,于是太饱。过饱则易困乏,日照本来就还短,结果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开始西落。

小憩憩了两个时辰左右……

俞儿的养猪计划又推进了一步。

“习云?”穿衣梳洗,一边朝外厅去,一边问。

“先生。”青杨扳着厅门,笑眯眯歪头探进一个脑袋来,“叶三公子还在射箭,习云大哥陪着呢。”

“哦。”的确是有吩咐他去,“那你怎么也不唤我?”

平常明明怪机灵的……

“先生没有吩咐过青杨啊。”青杨理直气壮答,也不等我再开口,一溜儿跑了,带了笑意的声音渐渐远去,“青杨去书房给先生沏茶研墨濡笔焚香洒扫整理……”后面的听不到了。

青杨的轻功好像又有进步。也是,他那四个师父哪个不是好身手。主君赐的人给俞儿打杂满一年,我都放他们出府做事。青杨一心向武,故而执意要留,眼下看来,的确十分有道理。

不由勾唇,明白的孩子好管教,有人打扫书房也不错。

“习风?”朝外面去,一边唤了一声。

听得到屋外有人守着。

安全之故,他们不会留我一个人。

没有应。

奇怪了……

习云应答机灵些,所以他常在身边些,另外几个则守得远些。

“习雷?”

没有应。

可我若唤他们,不管倒底哪个守着……

向来总是有人出声的。

“习……”一脚踏出门,电字也吞了回去。

九十六

一身黑色劲衣。

不过不是当年那种质地,而是丝棉混料,正面光滑,极其结实的厚织。据主君说,缚在大树上军马横拉,树倒布不断。

我没有试过,工艺我也不清楚,那是司工下负责此项的人用的心思。当初我只是扔了梭子等物的概念给他们,而后朝专司此事的说了句要黑得结实黑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一样。

大乾军仪,何等要紧。官至将,主君自然赐府。剩下大批寒门出身的年轻校尉们穿得帅一些,偶尔控马上了街便是供女子倾慕,教男子艳羡的活体募兵书。虽说大乾本就重军,持续的形象塑造也是必要的。对于平常人而言,将级遥不可及,校尉就不是那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