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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石(34)+番外

被面用碎花的,稍小于被里就可以。被底用白棉布的,比被里宽一尺,长一尺。

从下到上,被底、被里、被面依次铺平,而后被底翻上来,边沿折一寸,在四边上压住被面,四角收内、叠好。

下针。

被单简单,不用缝边,四沿压到褥子下塞好,已经铺到竹床上去了。

竹床二十公分高,无栏无顶,最简单的模样。两面靠墙而放,矮了些,但是这个高度,用不了多少份量重的支撑材料,整个床就轻。竹楼毕竟不是水泥结构,这般比较合适。

至于夏天的帐子,挑几根竹竿便好。

何况,可以草药熏,未必要用。

穆炎和我,都好像穿不了碎花布,被面之下尚有大半的多余,我原本便打算拿来做窗帘门帘之类。

整套一色,简简单单,而和青绿的竹楼,肯定十分相配。

盘算着,心里欢喜,手上也就快了起来。

“不睡?”穆炎迟了很多,才有反应。

“睡觉得有被子。”理所当然。盖着衣服裹着披风窝着,那是暂时将就。

“有了。”穆炎指指一旁已经完毕的一床。

“你、我,两个。”指指他,指指自己,而后打结。

还有最后一条边。

就快了。

拿过一边的线卷,打了个哈欠,泛上水汽,一时手里捏的线头穿不到小小的针眼。

蒙蒙胧胧间,见得穆炎伸手,而后手上一空。

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再能看清时,穆炎正缝那最后一边。

我凑过去看了看。

我想,他这上头的,不算比我厉害。

也不比我差就是了。

喝了碗粥当夜宵,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倒也不晚。

起身着衣,抖抖被子叠了,支开朝南的窗子,透透屋子里的空气。

出到中间厅里,看了看他那间门上的篾帘,也不知道起来没。

还是不要叫了。

而后出去露台洗漱,听到了下面院子里有刀斧和竹木的声音。

不响,很轻。

怕吵到我么?

只是,刚刚新家完工,怎么睡得着。

以前,不管怎么样,家,总是在那里的。即使失去那么重要的,我也从来不曾是一个人。

可这一年里,我遇到的事诡异非常,飘零落魄,稍有停驻却不长久,一直没有过家。

所以,忽然松懈下来的时候,总有些喜滋滋的味道忍不住冒头。

穆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竹楼快完事的那几天,我和他说过院子里头要种的要建的。后院,前院,澡棚,茅厕。

澡棚当然是带个地坑火塘,冬天不再怕冷的那种。

茅厕……没有抽水马桶的年代,在我还没有老到爬不动的时候,这个总是独立为上。

竹楼上澡盆大了,水多而重,不好办。可地上么……随便怎么折腾。

昨晚的粥没喝完,热上。

烤得多了,今天清水煮山鸡。撒把盐,就有一锅鲜汤。

壁炉里文火幽着,我下了楼,去穆炎那里看了看。而后,每天固定时间的固定项目……排遗。

回了楼上,洗手,糊了些面,贴了大大薄薄的烙饼。

“穆炎,吃饭了。”

过了会,听听没有梯子响动。

奇怪了,我就不信他没有闻到香味,没有听到声音。

“穆炎——”正要起身下去找,却看到他从露台进来。

原来,这竹楼,梯子是我专用的啊。

木碗。

穆炎挖的。

然后用兽皮裹了细砂,里里外外打磨了下。触感,和粗瓷差不多。

竹勺,竹筷。

穆炎削的,削完直接用。

早餐不算坏,有粥有肉有汤有饼子,可,忽然很想吃碧绿新鲜的蔬菜。

在外头,有菜干。后来,一直忙竹楼的事,不自觉便忽略了。

但是这个季节……

我扭头看出去,目光越过窗子,落到了外头的竹林上。

穆炎不明所以,只是也跟着看了看。

“后天三十了。”

“是的。”

“大年夜想吃什么?”

“……”

“饺子好么,还是,多做几个菜?”

“饺子。”

哇哈哈哈!

热水澡。

先淋了洗干净了,而后泡到盆子里小睡。

盆子够大,不过好像有一点点渗水。没关系,这里头放澡盆的这片,泥地上嵌了木板,一条条紧紧挨着,都是单斜的,稍低的一头挨了条小沟,通到外面的。所以,洗完本来就可以直接倒。渗得这么慢,不会害我没水泡的。

小狐狸蹲在门边的凳子上看看我,看看门,想出去,但是走了一步就动弹不得。

它尾巴被我栓住了。

骚狐狸,刚刚洗干净,又想再去沾一身泥不成?没门!

今天三十,什么都要洗一洗。

火塘烘得里面暖暖的,塘里煨了几块鹅卵石,上面还吊着壶水烧着。

棚子里白汽袅绕,我整个泡在水里,只露出眼睛鼻子。

足跟,膝肘,和脸颊两边都有些皲裂,热水刺刺微微地痛进去。手上更不用说,目前两个冻疮都有扩大的迹象。

回头该处理下。

也不知道穆炎怎么样。

四十八

“来,洗头发时候合着热的用,最后用清水漂漂就好。”捧着满满一个罐子,一脚推开半合的门。

淘米水。

——特地攒了两顿的。

冬天,不会臭的。

总是风雨里来去,火血之间挣得的命,穆炎的头发被毁得厉害,额际新长的发和束起来的那些一比,就知道了。这么糙这么硬,偏偏是长的,打理时候想必十分扎手,还容易折伤了。

洗的时候用这个,日积月累,就会好些。

穆炎兑完澡盆里的水,回身,出来,半路接了手,对着着那混浊的黄白色浆水看了半天,没有抗议,放到一边。

小狐狸凑过去,嗅了嗅,舔了一口,兴味索然地转开了头。

火塘里填了两块柴,我拎着小狐狸的后颈出了澡棚,带上门。

院子里头,阳光正好。虽是冬天,却也暖暖。

前天挖了不少冬笋,水边大树深处还找到一些食用菌,就是森林里天然的小春天,这季节,那些蘑菇还是老得很。

昨天去弄了些鱼。穆炎说是不冷,可想想就知道,冷的程度差别而已。他就算和那寺御学箭一样,会走路就开始修内力,至今也不满二十年。而且,这内力,哪里是好修的。

冬天鱼都呆水底,他说水下有地热。

我蹲在潭边试了,水温的确是在零上两三度……

不过还是一条鱼就够了。

手头还有兔子山鸡山猫野猪肉,和几只山雀子。

山菌煨野猪,盖浇米饭。

——没办法,山菌那么老,和肥美些的野猪肉一起煨烂了,吸了油水鲜味去才好。

鸡肉冬笋饺子。

——兔肉冬笋?好像还是鸡肉和冬笋比较接近。

清蒸鱼,整条的。

——拿嫩笋壳山芦根一起蒸,去点腥气。姜蒜葱都没有,记得明年要找来种。

椒盐山雀。

——红烧?调料就盐,一些辣椒,几两菜油,怎么烧?

笋丝汤。

——再也没有别的蔬菜了。

应该能把穆炎喂饱了吧?

壁炉里头,炭火还有余光。

前头,一张矮桌,两张椅子。

都是竹的。

桌上一个大浅碗,一个小浅碗,两份山菌里脊盖浇饭。

一盏油灯。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一个个浮在饺子汤上,挤满了碗面。

长方形鱼盘,平摊的嫩笋壳下垫了芦根,上头一条鱼,鲫鱼。山里野鱼背脊发黑,一看就知道不是吃饲料的。连头带尾近一尺长,尾鳍翘在盘子外头。

一碗笋丝汤,就是清水、盐、笋丝。靠着冬笋的鲜味,倒也清口,刚好和鱼肉之类换换味。明年记得腌咸菜,咸菜笋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