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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风(115)+番外

暮桑齐扁着嘴,才觉得他这个人也不那么讨厌,一张嘴,还是刻薄得叫人难以忍受。避开搜寻他们的人,晏敏找了间不起眼的小酒馆坐下休息。暮桑齐要了些饭食,推了一些到晏敏面前,“这些天都没吃东西,再不吃,只怕撑不到京城。”

晏敏端起碗嗅了嗅,全无食欲。但若真是撑不到京城却也不行,只得逼着自己吃了几口。暮桑齐看着他瘦削的脸,即使是在吃饭,也好像脑子里堆着满满的事,“你在想纳木尔殿下?”

晏敏不答。

“你们明明就是两个男人。”暮桑齐带着不解。

晏敏笑了一声,“情之所至,非要分个男女么?”

暮桑齐语塞,从没喜欢过谁,情之所至,不懂。她哦了一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梆鼓的声音由远而近,又慢慢远去。晏敏听到屋顶上的声音,无奈地叹气,明渊的人真是阴魂不散。他拉起暮桑齐和热力依跳到屋梁上。窗户打开,屋里被吹进来一丝迷烟。晏敏拿了药丸分给暮桑齐和热力依,各人含着。迷烟散了一会儿,窗户挑开,进来几个刺客。看着空空的屋子大吃一惊,立即出门寻找。待到脚步远去,晏敏说:“走!”

暮桑齐背着热力依跟晏敏在街巷间穿行。连州担负着拱卫京畿重任,机关消息也不能少。碧落阁就曾在这里设过分号。若现在还能用,热力依便有了着落。

三人离开客栈,才走了两条巷子,身后琐碎的脚步声便在周遭响起。晏敢扶着酸涨发疼的额头停下。杀手到了十数人,把他们围困在中间。

“明渊可真是财大气粗。”晏敏轻叹。

“上!”来人也不多说,一涌而上。

晏敏抓住第一个冲上来的,拧下他手里的剑。虽不如细剑称手,对付这些宵小却也可用。宛剑如花,呼呼生风。剑锋所至花开连环。

刺客们也是拼了性命的。朱清已死,这人的能耐到底有多大,他们也知道。若不拼命,晏敏的剑下不好活,回去只怕也难逃惩罚。

双方都是搏命,战得极是惨烈。若是人少一半,晏敏便觉还好,十数个功夫不弱的人一起围攻,他又有病在身。抵挡了半个多时辰,头晕气短,体力不支。暮桑齐护着热力依,虽能应付一、两个,却也帮不了他太多。

“你不要跟他们纠缠,等会儿,我拦住他们,你带着热力依跑。能跑多远是多远。藏好自己,我能找到你们。”晏敏靠着暮桑齐在她耳朵轻声说。

“大人……”暮桑齐蹙眉。

晏敏的脸色在夜光下显得十分不好,额头浮着一层虚汗。

“不要啰嗦。”晏敏蓦然发力,一式“花团锦簇”,光影如电,抵住十数个刺客。

“走!”晏敏低声喝。

暮桑齐咬着嘴唇,背起热力依跃上墙头。有几个刺客要去追。晏敏飞起一剑刺死一人,身子轻轻一飘,拔剑回来,又刺死一人。

力气终究还是不行,骨头像钝了一样,招式越来越缓慢。

“杀了他!”刺客的头子看出晏敏的剑招越来越稀疏,立即发令。十几把剑齐齐向晏敏招呼。晏敏粗声喘息着,耳际响起司马空的笑声,“图雅这就要认输了么?”

晏敏精神一振,一记横扫千军弹开所有的剑,冷笑,“我堂堂晏敏,又怎么会死在你们这些宵小手中。”

剑势又起,气势如虹。

爆战中,身后响起一些脚步。晏敏拧起眉头。对付这些人已经吃力,再来几个,这是天要亡晏敏吗?若真如此,老天何其不公。晏敏咬紧牙关拼死力敌。

几把兵刃插入了战斗之后替晏敏格挡开那些咄咄逼人的凶器。晏敏惊了惊,既然有人相助,面前的危困之势顿减。那些杀手力拼了几个回合,见已不是敌,只得悻悻然退去。

晏敏杵剑而立,急促呼吸着听着面前的声音,“多谢几位……”

“大人,好久不见。”对面的一个男子抱拳作揖。

晏敏微怔,长舒了口气笑道,“恪非,好久不见。”

“是,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见大人。”林珞非笑着,暮桑齐和热力依又骑着马折返回来,戒备地看着他们,“什么人?”

“不是坏人。”晏敏说着,身子蓦得一软,耳际哄哄地乱响着。那些人似乎在喊些什么,晏敏听不清楚,也不想听。他合着眼晴,太累了,歇一歇就好。

“图雅……”司马空的喊声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晏敏惊醒,额头上冷汗淋漓。这个场景无数次的出现在晏敏的脑海里,像悬在心口的匕首每时每刻在他的心脏划下血淋淋的口子。

“朕派人下去找过,下头有很多残缺的尸骨。有些被野兽吃掉了脸,有些被虫儿咬空了肚肠。不知道里头有没有纳木尔的。兴许已经被野兽啃食也未可知……”郦宸风戏谑恶毒的声音像是匕首上喂的毒。

不能再休息了,他拿伞杵着身体继续往山谷的更深处迈进。这里是落苍山脚下的峡谷,入口处的路斗折蛇形,道路又很狭窄。伞中剑一路劈荆棘,往里走不过四、五里,地上的藤草越来越长,树木越来越粗壮。用手摸了摸,似乎都是几十丈高的参天古木,树冠也极茂盛,不像是日光能透得进来的样子。晏敏摸了摸手中的司南,继续向里探行。越往里,越是人迹罕至之地。地上的泥土松软粘滑,湿气夹杂着树叶和林子里野兽腐烂的腥臭气,粘稠而沉甸。晏敏用药汁浸过的手面巾捂住口鼻约摸了走了有十来里的路程。按距离算,离凌风崖下已经不远,如果没有算错,这里是谷底密林中的腹地。没有风,连声音都变得稀少,屏气凝神,才听得到蚁蝇结群活动的声音。

又往前走了一段,这里比刚才的密林略开阔,也是腐烂的气味最浓烈的地方,湿稠的气味像浆糊一样飘浮在空中。

大约就是这里。晏敏默算着自已走过的路,脚步往前轻轻移动。“咯”的一声脆响,踩断一个硬物。他蹙眉,蹲下身从地上摸到被成两截的骨头。依长短判断,是一截人腿的胫骨。只是这细小的程度,应是个女人,也许已经死了儿十年。许是当初走投无路,心如死灰纵身一跃的女子。又或者,只是失足。

既然这里确有人骨,那么……

晏敏的心脏不受控地开始加速跳动,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他蹲下身子,用伞中剑在地上仔细探摸。这里并不宽阔,长宽两丈有余的地上各种枯枝腐骨不计其数,有人有兽。有死了不足月余,尸身被野兽掏空。皮肉还没完全腐烂的骨头。也有只怕已经过了百来年,一碰就碎的骨头。

晏敏屏着呼吸每根骨头都不放过,一想到郦宸风的话,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担心下一根摸到的便是司马空的骨头。空气透过手帕吸到喉管里依旧呛人。他轻咳着,手指蓦地一痛,被地上一支断骨的骨尖划出一道口子。他捏着那根骨头摸了摸,不是司马空。轻吁了一声,继续往前探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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