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烟花易冷(21)

冯英翘看着沈启俊,不客气道:“好啊,帮我提点草药也是好的。”

沈启俊无奈的蹙眉。

牛背山在县城外五六里地,山不高,路却不大好走。在山脚的农户那里寄放了脚踏车,沈启俊跟在冯英翘身后上山,走得大汗淋淋。福严寺在牛背山背面,翻了山头,从侧面的羊肠小道走到寺庙门前。想来长久没有什么香火,寺庙的匾额木门都斑斑驳驳,久未翻新。沈夫人说是间破庙,倒也不算夸张。

拾级而上,看到庙堂里的几缕青烟,沈启俊这才觉得还是间寺庙。来不及对宝像庄严的佛祖表示敬意,冯英翘径直穿过庙堂走进后院,他不迭跟上。后院不大,晒满了各种草药。穿着百衲衣的小沙弥看到冯英翘立即双手合十:“冯施主。”

“苦厄,智定师父呢?我来拿草药,再找智定师父拿些安胃草、百花散。”冯英翘正说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和尚从东侧的禅房出来。他神情肃杀,不苟言笑。沈启俊一看这神情,猜他必定就是冯英翘所说的智定。冯英翘见到他,敛起笑容,双手合十。智定把他们请进满是药香的禅房,拿出几味已经包好的草药,又拿了几只细白瓷瓶给冯英翘,都是她刚才说的。

“智定师父早就知道我要这些?”

“当下季节,正是要这几味药的时候。”智定双手合十。

冯英翘放下银洋,把几只药包塞给沈启俊,智定的目光便也在沈启俊脸上浅浅一扫,眉心微蹙轻叹了句“阿弥陀佛”。

沈启俊犹是一惊,好像他一眼就把自己看穿了似的。不过是个素昧平生的和尚。他往后稍退了退,听冯英翘跟智定说话,说的都无非是些药丸的药理之类的东西。离开福严寺,又走到牛背山的山头,沈启俊往下看,福严寺被几棵老树遮住大半。他轻吐了口气:“明明是间寺庙,却做的是药材生意?”

“生意谈不上。和尚也要吃饭。不去化缘又没有香火,就只好想些别的办法。智定师父医术不错,药材也都极好。”

“你不是西医么?听说学了西医的人都极排斥中医。”

“我是例外。”冯英翘得意的笑:“中医在中国延续几千年,自然有他延续至今的道理。而且现在时局不大好,药品管制很严。用中药也算是就地取材。”

“哦。”沈启俊点过了头就再没什么话说。猛的想起,已经五月了,再过两天就立夏。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布厂里的那些布,希望能平平安安做出来,平平安安交货收钱就好。

“昨天你是跟哪位生意上的朋友吃饭?莆县也就那么点大的地方,说说看我认得不。”冯英翘突然问。

“啊?”沈启俊微怔,立即否认:“你不认得。”

冯英翘眨着眼看他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撇嘴故意道:“该不是,你去吃花酒了吧。”

“没有。”沈启俊连连摇头。

“会情人?”

“没有!”沈启俊的脑子里蓦得闪出陆天赐的脸,自己吓了一身冷汗。

“你也都二十四岁的人了。”冯英翘看他紧张的样子心里偷笑,又做出语重心长的姿态:“就算喜欢个把人也是正常的。”

沈启俊又是一怔。

冯英翘看着他一副懵懂未知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也不好多说什么。走在到他前边:“快点走,天黑了路就难走了。”

沈启俊应了一声,紧跟上冯英翘的脚步。没走出几步远,冯英翘脚底一滑,朝山下滚去。好在沈启俊反应及时,扑上前去拉住她,才不至于滚到山沟里去。冯英翘呲着牙坐在地上,脚踝扭到,膝盖也蹭破,大颗的血珠从伤口冒出来。

“流血了。”沈启俊赶忙拿出手帕替冯英翘绑住膝盖,“还能站得起来么?”

“没问题。”冯英翘说归说,真站起来的时候疼出一身冷汗。

“我背你吧。”沈启俊看她咬牙硬撑着的样子,蹲在她跟前。冯英翘有些不好意思,但天快黑了,再扭捏一下不知道还能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不。她伸出两手搭在沈启俊的肩膀上:“背得动么?”

沈启俊背起她,份量的确比想象中要重,还好下山的路不算长。在山脚寄放脚踏车的农户家取了车,冯英翘吁了口气坐到脚踏车的后座上。沈启俊骑车的技艺不够娴熟,来的路也不大平整,只好推着她一路颠颠波波回城。

走不多远,听到一阵汽车马达声。

“可能有车可以搭。”冯英翘回头看后边。一辆军用吉普车和一辆军用卡车一前一后朝这边驶过来。沈启俊看到军用车,有些紧张。等到车子驶到路前,果然看到陆天赐从吉普车里伸出头淡淡揶揄:“二位……这是春游还是……”

“陆团长,巧。”冯英翘热情的招手:“可以帮忙捎带一程么?”

沈启俊扯着冯英翘的衣袖想阻止她已是来不久。陆天赐推开车门下来,看着冯英翘裹着手帕的膝盖又看了看沈启俊:“好。”

“太谢谢了。”冯英翘从脚踏车上下来,单着脚跳到吉普车跟前。

“要不我骑……”沈启俊低着头想说自己骑车回去。在陆天赐的视线范围之内都让他觉得局促不安,偏陆天赐还站在自己面前不到一尺的距离。陆天赐扶住车龙头没等他把话完招手叫卫兵把脚踏车扔到卡车里,然后扶着车门对沈启俊打个了手势:“沈少爷请。”

沈启俊犹豫不决的看着车子,他若是坐进去,必定是跟陆天赐挤在一起,若是不进去,又怕英翘逼问他为什么,也怕陆天赐想出什么花招来刁难他。慢吞吞坐到车子里,陆天赐果不其然紧贴着他挤到后排的位置上,大腿靠着大腿,彼此感觉到温度。沈启俊身体绷得笔直,双腿尽量并拢,又怕挤到冯英翘,全身僵硬得像块雕塑。

“开车。”陆天赐睨了他一眼,吉普车发动起来往城里去。车子在坑坑洼洼的路上摇来晃去,陆天赐便故意贴着沈启俊。沈启俊在他和自己之间横了只手想挡开,陆天赐顺势把手搭在他的手上握紧。沈启俊额头冒汗,觉得自己总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最后弄到自己尴尬不已。他用力的抽手想挣脱,陆天赐用力捏紧。沈启俊咝了一声,陆天赐抓起他的手举起来将他手掌侧面的蹭伤对着自己。本来已经止血凝固,刚才的折腾又渗出血水来。他又拿出手帕,沈启俊认得那条手帕,曾经被他强塞给自己,那回他中枪还回去了,现在看似又要到自己手上。

“不必了,小事……”

“你也受伤了?”冯英翘抬头看。她只顾着自己腿被擦伤,没看到启俊拉她的时候手掌也擦破了皮。当即瘪着嘴,一脸歉意,“启俊……”

“一点油皮,不碍事。”沈启俊装作若无其事,暗地里同陆天赐较劲。拼力气,他自然不是对手,手掌被那条手帕牢牢的缠了两圈才放回来。

“早知道我就不叫你了,害己又害人。”冯英翘拉过沈启俊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所幸除了手掌再没别的地方有伤。

上一篇:寻攻 下一篇:鸳鸯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