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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狼记(51)

他早就看这江湖人不顺眼了。

那白袤开公事上虽吃的消他,私下也怕这犟脾气的猛将,知道自己劝不动,只朝任何方打打收势,把诊金提高了一倍,权作激励,而后先一步跑了,此时并不在厅里。

任何方挑挑眉,没说话。

反正他得留宿一晚,最早也是明天才返任。

那方子不过暂缓伤痛,他要医的重头戏,是厉畔穑腰肋上的箭伤。

那是当年沙场一箭的半截遗留,位子不好,没人能取。白袤开没见过,说不清在哪里,任何方也得先看了再断言。

据当年诊断的话说,幸亏骨头卡主了箭头,这才没有到处乱走,坏了肺腑内脏,却也已经够人受的了。

偏偏这一箭是厉畔穑的老对手射的,后来那敌将死在沙场之外,他随着老王爷来了这里,一箭之辱也就没能得报,所以分外耿耿于怀,不喜人提起。

后来,有一个江湖郎中拍着胸脯说下大话,临到头又不会医,被他亲自乱棍打出了府邸。历家家传的枪法,拿跟没枪头的棍子耍起来也够人受了。从此知道的,更是讳莫如深。

另据任鑫从府里老仆那里听来的,白袤开小时候吃过那棍子的苦头,所以才怕得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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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任何方晃悠悠进了厉畔穑客居的院子。

那老将军正在亭子里头端坐喝茶,和同来叙职的两个同僚聊天。

任何方恭恭敬敬见过礼,神秘兮兮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破旧的羊皮纸,道,"在下机缘巧合得了这张东西,只知后头似乎排了几个行阵,限于资质愚钝,不解其中奥妙,还请各位指教一二。"

带兵打仗的,一听和阵法有关,哪里忍得住。

当下请他同坐,而后传看了一番。

只见那破破烂烂的羊皮,正面是一幅山水图,说了几句景色不错之类。

反面,草草画了两个阵,都附有几句小字解释。

厉畔穑年纪已大,未免有些老花,近处视物看不清,拿远些,那字不知什么笔写的,笔画极细,字体极小,加上光线不好,看了半天,只知道这两个阵法的确有些妙处,却读不清楚注解。

轮到另两个,天色几乎已经全暗,照明不足,勉强读了两句,后面的也看不清了。

最后转回任何方,一拿过就轻轻松松念了出来。

当下不免一场讨论,却原来是几百年前的老朝,一场立国之战的两个阵法,附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最后几句说的是你爷爷我这般的武功,闯这阵法的阵眼,小菜一碟,云云。

都是带兵行军之人平时看过的旧时战例,三人感叹了几句这人武艺的确不凡,问了任何方,知道他是游山玩水的时候偶然得的,说了几句隐士高人之类,话题就转到了战事上。

月色初上,夜风冷冽。任何方穿的不多,只听着他们说那场战事,偶尔适到好处地插问几句。

三人心道这少年年纪弱冠左右,不畏寒,夜能视物,巨细无遗,可见功夫扎实。

只是不知他留在王府的目的是否的确简简单单,若的确并无其他,医术又不错,值得好生留住了,同事一主。

于是言语间更有耐心,捎带了试探笼络的意思。

任何方趁此机会,把话题转到了养生之学上。

这也是能见医术高低的部分,所以那三人只顺着他的话头走,然后问些问题。

任何方将五脏六腑的关系用浅显易懂的语言绕了一遍,特别强调了由内养外,说了番内脏健康与否对于眼耳鼻感观迟钝与否会产生的重大影响,再论了一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医理,讲了一个膝盖风湿痛拖而不治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时间已晚,有人来问他们是否用膳,接风宴中午已经吃过,白袤开有事不在府中,厉畔穑资历最老,做主请了四个,就这院里一起用了。

当然都说好。

席间话题不由转到了老王爷的事上去,厉畔穑免不了将旧年的恩惠拿来说几句,而后便是死当结草之类。

任何方随口道,"何必后世再报。"

顿时气氛一滞。

"鬼神的公平,我青面,不信。"任何方尽干了杯中酒,低低道。

厉畔穑三个不是孤陋寡闻的,知道面前这人,医术虽好,却医不得自己,心道喝多了,偶尔愤世嫉俗一次,也是难免,脸上宽了些。

任何方微微一笑,又满了一杯,接着说,"若是我,必定要在归西前还恩报仇,了断干净这辈子的帐目。两世也不过六十年而已,厉老将军老当益壮,何愁不能?"

于是另两个祝酒祝寿,带过这节。

吃完都略略有几分醉意,于是散了席。任何方最后一个走,那两个前头已经各自回院了,他忽然回身立定,对送出屋子的厉畔穑道,"晚辈六十年之言,并非戏语。望前辈一试。"

灯火的亮光映在任何方面上,厉畔穑与他对视良久,终于一拱手,道,"如此,有劳方大夫一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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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狼记(穿越时空)————三千界[下]

此后,第三天黄昏。

厉畔穑赤膊钻在被里,趴在床上,撇了眼桌子上一个木盒,看着里头已经清洗干净的残箭头发了会呆,拉拉背上被子盖好,侧脸伏着闭目养神去了。

同时。

任何方在自己住的园子里数手指头,"羊皮纸一张,铅笔半支,废话一箩筐,旁敲侧击两箩筐......"

任骉听得噗笑。

任何方哈欠了个,"王府里没什么特别的药材,你们想换把好剑,弄个金丝软甲什么的,明天跟管家去看看吧。有中意的尽管预定。"一扬手中待医治的名单,"这上头还有小半打呢。"

同时。

白袤开在内院转来转去,直乐呵呵。

"爹爹,你今天好高兴啊?"他三岁的小女儿问。

"嗯--"弯腰抱起粉妆玉琢的聪慧娃娃,"厉老将军这回要多住几个月了。"

厉老将军?种花的展爷爷说的,那个打过爹爹屁股的老将军吗?

打屁股,多住几个月,好高兴......

--爹爹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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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尽点石非玉 四

有吃有喝,有的玩又有的忙,这般的日子总是过的比较快。

转眼,任何方他们在王府上已经逗留了将近两月。

白袤开地对着老管家,难得地有些愁眉不展,"你是说他们只挑药材长剑软甲之类么?"

"是。老奴打探了,除了寒家庄,前头在北边的也都是这般。"

王府里古玩雅物不少,金银财帛自不必说,这希罕的药材,好剑,护身的软甲也不是没有,奈何任何方他们手上已有了不错的货色,一般的都已经入不了眼了。偏偏他们还喜藏拙,这漂亮招摇,惹人眼热的,他们也不要。

--剑光快还不行,还得是灰不溜秋的。

所以,老管家颇为头疼。

妙手青面的方子已经开了五个人,算上厉老将军那一刀,和白袤开自己允下的翻倍,一共七件东西,任何方他们却只拿了两样,另五个缺额却没有提起。

王府里两边的相处可谓宾主尽欢,以任何方的性子,免了这五样也无妨。

这话当然不会明说,只作不提就好。

他们不提,不意味白袤开不挂心。堂堂齐瑞王,居然欠人家一大笔诊金,这传出去,江湖上的脸面,他可就丢尽了。

何况,不知为何,他实在不想让那个青面淡衫的少年郎中在这上头礼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