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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狼记(37)

任何方微合起眼,皱起鼻子,深深吸了口气。

三十六种香味他只能马马虎虎辨出三四种,却已足以让他顿觉人生无限美好,失意一点不重要。

廖君盘?

廖君盘是谁!

酒未醉人,人自醉。

--说的就是任何方这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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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森跟小二问了地方,走到后院,却只是抱臂发呆。

他不过借口出来而已。

酒楼后院说不上整齐,墙边柴棚角尚有野草低低矮矮生着,是最常见的那些,车前,狗尾,蒲公英,山猫皮......

任森眼神悠远了一瞬。

他想起了自己十三岁那年,被楼上那个埋在月饼堆里的公子,老神在在地买回去的时候。

想起了后来几年,入了门,兄弟们合力猎了很大很凶猛的野物,下山卖了回来,说着东村姑娘西村闺女,自己却只能在一边沉默的时候。

但不过因为,他,那些少年热血,模模糊糊的梦里,见到的不是哪家姑娘......

所以他用心练武,用心习技,把心思都密密实实压到底下。是借以打发,更是为了日后可以请留,不至于让公子看出什么,也不至于让公子嫌他累赘,有借口遣他走。

只是,那时候,他就明白,有些事,不可能。

那时候,就已经......

情未至深,心先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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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森回到雅座里的时候,任鑫正替任何方将挑出来的几样不同馅色的月饼,各个切了四分之一,摆到一个盘子里。

任何方捧着一杯茶,在一旁眼睛亮亮,笑眯眯地看着。

这个时候的任何方,看上去,的的确确只有十四岁。

任鑫将盘子放到任何方面前,任森落座,任何方朝他们两个努努嘴示意各自随意用,放下茶杯,把盘子里那八块馅色不同的细细端详了一遍,合上眼睛又深深换了几口气,就这么闭着眼睛伸指一点。

睁眼一看。

--浆皮枣泥馅。

嗯,皮薄馅厚,枣香浓郁,甘甜天成,分毫不腻。

细嚼慢咽,品完了,就上口茶,任何方好生喜欢,戳戳盘子,盘算着入口的下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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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口上来一行人,是四个精干的汉子。

临窗已经没有空地,四下打量一番,为首的一个指指一张靠近任何方他们的桌子,小二忙不迭迎了他们落座。

"明日落日峰有聚,今个就在这提早过中秋了。"

"那,大哥,破费一回,午膳好好点几个?"

为首的点了下头,"当然。"

"小二,把你们这里拿手的,实在的,应景的菜,上六个,你看着配吧。"

"成,客官,包您满意。可还要些好酒?"

"不必了。"

"啊,客官,当小二我眼不好,眼不好。啧啧,这酒可是......"小二恍然,拍着自个脑门下楼忙活去了。

"酒我们带了,菜也快来了,可这月饼......"

"还不见踪影。"

"四味斋早上新出炉的,早就卖光了。"

"大哥,二哥,四弟,你们看那位公子。"

"是妙手青面方大夫......好多。"

"不知他可否肯割爱些许。"

"不会是缺银子的,或许我们可以拿这酒--"拍拍坛子,"换几包?"

"嗯,若肯自然好,中秋月饼是最应景的了。"

"我去问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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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青面,方公子方大夫,我们兄弟几个,想拿这几坛酒,换些四味斋的月饼。都是过节应景么,不知意下如何?"

"三弟,看你猴急的。"咚一拍脑袋,啪啪两声掸袖,一拱手,"冒昧打搅,还望方大夫不要介意。我们是威远镖局的四兄弟,胡大虎,包二豹,蔡三才,江四郎。如我家三弟所言,公子可能割爱些个?"

任何方半口紫菜鳐柱馅的月饼噎在嗓子口,看着面前两个,再看看那边坐着的两个。

--糊打糊?抱两抱?踩三踩?僵死了(liao)?

他不记得任品、任晶、任犇和任众有这种别名啊......

他更不曾想到,都已经放出去了,这些小子还有脸来讨月饼?

以前是他在买给他们没错......

可那是下山开始做"买卖"之前的事啦......

木木地点点头,任何方指指没有动过的一拎。

任森任鑫再自然不过地起身,接过四坛两手捧大小的好酒,将一拎月饼递给任晶,两边客套几句,施礼,回桌的回桌,落座的落座。

他们送过来的,一对是酒香芬芳浓郁,口味甘绵,劲道悠长的高梁酒。

一对是香气清柔纯净,入口绵甜,回味怡畅的三花酒。

都是几十年的陈酿,倒是难得,难得。

--看来任犇这小子没有忘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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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安静下来不过一会,另一边的楼梯口又上来三个锦衣公子般的人物。

一个一身兰衣,一个一身红衣,一个一身黄衣。

都是一个式样,带了银灰镶边的深色劲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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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江湖客的窃窃私语,暂时从天图藏宝,得者为王之类的话题转移到了这两拨人身上。

"威远镖局,远威镖局,似乎不怎么对盘那。"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同行是冤家,虽说他们一个南,一个北,可谁叫起了这么两个名字呢。"

"也是,巧不巧,都是今年初新出头的两家,又是这么两个名。"

"那你说,这威远镖局的虎豹豺狼四大镖师,和这远威镖局的兰黄红三旗,哪边厉害呢?"

"嘿嘿,兄弟,这还真不好说。他们可还没有交过手呢。"

"看这势头,不过早晚的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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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手边多出来的一个木盒,又看看桌上刚刚还有两拎月饼,现在却空荡荡了的地方,任何方咽下最后一口月饼,挖挖耳朵,叹了口气。

而后,在心里,把任品、任晶、任犇和任众,连带后到的任磊、任劦和任淼,骂了个狗血喷头。

四方云起但图宝 四

"任兄?"淳于苍诧异地看看独自枯坐在院中的任何方,瞧瞧桌上并无不妥的简单酒席,再抬头看看月色,虽提早过中秋,月色不如十五十六,但也不差了,又想到任何方的性子,不会是自寻烦恼之人,"何以面色不霁?"

"......别提了。"任何方恨不得抱头呻吟。他早该想到剩下的那五个不会轻易放过他。

--用完午膳,匆匆逃出酒楼,半路上先是遇到任猋那个性子疯野的,竟然成了个乞丐,衣衫褴褛,浑身脏臭,毛发看不出原色,还有脸拉着他衣摆"月圆节好,老爷福气,可怜可怜,赏口饭罢......"一边抖抖嗦嗦接过月饼,一边塞过几条消息--倒是蛮有用的。

而后碰到任焱、任皛,两个在大街上半醉半醒,狂言乱语,自诩情圣,却又明不见经传的少年侠客,打架。打就打罢,他没看到就是了。却打得围着他转悠,摆明了要殃及他这条池鱼。

他只好做和事佬,五个人去喝了会酒,把那两个彻底灌倒,送了他们回下脚的客栈。

于是月饼又少了两包。怀里多了个小小的玉盒,里面是半株上了年头的茯苓,连他也一时半会看不出长了多久的那种。

最后是任垚,原来竟入了八卦楼,刚刚穿了身王家家仆的衣服,替三师姐送了口信过来,讹诈了他最后三包月饼里的一包,留下一个三珍楼老板亲自掌勺做出来的食盒,一大包裹上好药材,冠冕堂皇地从正门走了。

"咳......"任何方长叹了口气,指指桌上最后一包馅样不重样,一共八个的月饼,"淳于兄,你将就吧......"

"四味斋的点心呵。"淳于苍微微惊喜,略略带有些诧异--依任何方的性子不会只买一包。倒也不至于介意,反正还有酒菜。坐下,挑了一块白莲蓉馅的,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四下看看,"你的手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