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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狼记(23)

"能解就好,几成把握?"廖君盘却追问了句。他虽不精医术,却多少通些医理,从二师父那耳濡目染了些。这三种毒随便哪一种,二师父也未必能救,故有此疑。

"十成。"任何方没有料到他问这个,眼神一敛,回答却没有停顿。

"那......那就好。"廖君盘松了口气,一时竟然有些讷讷。

他觉得该和任何方说些什么,而任何方已经转过了身去,吩咐手下,"收拾,回了。"

自有人清理血迹何打斗痕迹,不求如原来一般,但求速速彻底毁得面目前非。

另有人将三具尸体搬到一处,连带衣物用药粉化了去。

化不了的铁剑令牌发簪之类,依种类质地索要了廖君盘他大哥身上的那些过来,统统沉到了另一边坡下,急急河流的上游水底--虽说搜到了也没什么......谁叫凡是人见了河边案发现场总是喜欢往下游找凶器。

这条河,是任何方为何选了此处诛杀庭总管,且兼那十五人为何能刺了营地又能及时赶到并埋伏妥当的关键所在。

怅然不明得与失 一

北国苦寒之地。

骡桥镇,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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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号上房。

"任森,感觉如何?"撤了脉,任何方问。

"谢公子关心,已经无大碍。"

"任犇?"

"森哥当胸一掌都好了,我不过小小一条口子,能有什么问题。"

"任犇,和公子是这么说话的吗?"

"别吓他。"任何方止住任森,"当年所说之事现在已经完成,你们是自由身了。说来,的确不用公子长公子短的。"

任犇惭愧起来,"公子,不是那个意思......任犇总是没大没小......公子你别往心里去......"

"下山前烧了卖身契,任犇你忘记了么?"任何方淡淡一笑,"你也该找个地方落脚,讨房媳妇,续上香火了。"

任森眸色一动,没有开口。

"公子......"任犇有些慌了,"你不要赶我走啊!"

"不是赶你走。"任何方微微挫败,抚额重申,"是你们十五个自由了,往后你们做什么,赚什么,都是自己的事了。"

"公子,任森孑然一身,但求随公子左右。"

"我也是啊,公子,我爹娘早就没啦,姐姐也死了,我......我到哪里去么......"

"我不明白......"任何方不得不承认自己和手下,在人生计划问题上,有着一定沟通上的困难,"你们现在都有一身本领,多少通晓些处事之道,出去混江湖也好,种田贩货也好,开店也好走镖也好,甚至去考考武举人,或者回老本行去聘个护院,都没有问题,不是吗?任犇你不是一直想娶个比我三师姐更加漂亮,性子又温柔的老婆吗?跟着我四处乱跑,怎么能娶妻生孩子。"

"可我也想能常常看到公子和兄弟们。"

"这个简单,约个地方,常常聚不就得了。轻功快马,江南塞北,有什么地方你们还去不得?嫌路程远,那就少聚几次。何况,还有那么多信枭。"

"公子来不来呢?"

"有空就会吧,没准直接找上你家去,记得备些好酒。"

"那,一言为定。"

"嗯,好说。你呢,任森,你真就没有想做的么?"

"任森但求随公子左右。"

"别的呢?"任何方耐心地诱导,"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当我手下?做下人有什么好的。"

"这就是任森想的。任森口拙,说不出当手下有什么好,但是任森看得明白,做公子的下人没有什么不好的。"

"呃......你......随你。"任何方哑然,叹口气,投降,顺便埋怨了句,"......你这还叫口拙么......"

"谢公子。"

"和他们说说,大家几年缘分一场,终究没有不散的席,想做什么的做什么去吧,就这样了。"任何方挥挥手,示意他们两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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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十二个叩别了。

除任森外,还有任鑫和任骉执意留了下来。

这三个都已经家无老小,虽然任何方施出当年谈判桌上的浑身解数,连带耍人打赌时候用得烂熟于心的坑蒙拐骗手段种种,奈何他心里明白知道,以自由而言,所谓去留自便,当然包括了选择留。另一方便,又难免因为这八年相处的情谊下不了重手。于是,尝尽对牛弹琴的无奈,终于一而再,再而三,又妥协了两回。

劝道的对上执拗的,不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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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公子......"任鑫迟疑着。

"怎么?"任何方煎着药,头也不抬。

"他们深深浅浅都是知情的,就这么走了,妥当么?"

"好歹也看了这两年了,凡事总归有几分明白。若是说出去,他们首先就保不了自己。能买这个消息的人物,都不是简单的。"任何方回答,搁下炉扇,拍拍手站起来,"保险起见,我们易容。另外,过两天我正式开山,收了你们门下,好教你们功夫。"

"是,公子。还有一事......"

"说。"任何方背对着任鑫,略蹙了蹙眉,明白任鑫要问什么。只是此时也由他去了,憋着容易出病来。

"公子你真的要为那个人过毒么?"任鑫听听四周没人,小心从旁张望,探看了半眼任何方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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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子里的手,不由攥成了拳,捏了七分紧张,二分不甘,还有几丝不屑,一些喟叹在里面。

紧张,乃是毕竟越矩了。

不甘,因为现在任鑫自然已经明白当年任何方所说那人那事所指所言。公子当年的话尚历历在耳,这些年一分分的劳苦用心也收在眼里,本以为诸事大定,公子不求那人感激,起码也算是了却了心事。到头来,却因为那二师兄的几句无意之语,迫得公子到了如此境地。

这般,任鑫那里能甘心。

可偏偏这事,公子拿了主意,断没有他们几个插嘴转圜的余地。他这么问,也不过性子使然,总要挣扎一番。

那任森任骉当然也不甘愿,可不就没有动静么。

其实任何方如此决定,未免有些偏激了。但任鑫敬他忠他,又是任何方一手调教出来的,想法逻辑多少染了几分任何方的不拘世俗。

凡是人,开了眼界,世间凡品也就再入不得眼。出了栅笼,哪里又会甘心再自缚其身。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天性使然,其实和入奢容易入俭难一个道理。

他这主子,现今已经连诛皇上宰相大内总管三人。其间气概远见,运筹帷幄,心机策划,奇思妙想,如此种种,不可尽言。到了这等时候,除了任何方,天下人,就算再有心机权势,又还有谁能得了这任鑫半分忠耿,一成效力?

所以,任鑫自然不会责到任何方头上,总认为错在他人,哪怕这人的身份是他主子的师兄。

另几个,又何尝不是如此?

出去的那十二人,或许会在人手下做事。但那些口里被他们恭恭敬敬叫主子的人,在他们心里,其实又哪里还能得那份死忠。十几岁前的教导,耳濡目染,加上任何方并未对他们大念独立宣言,注定他们此生难以脱了这桎梏。但任何方以外的人,算不得上他们眼里的道,对他们而言,也就不过是有所谋求,利益共同时的相互利用罢了。面子上的尊卑之分,经任何方这些年表面吃亏是轻,得实利益是重的谆谆教导,又加上早年经历告诉他们手中实实在在有所握的重要,哪里还能真拘了他们分毫。

其实,他们里面,天性狂傲多了几分又没有磨光的,即使是任何方,十年二十年后,也未必仍保得了这份牵扯。

好在任何方本就意不在此。他么,多半会觉得得了个能痛快打架狠狠捉弄的兄弟。

--如果没有反目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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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意已决,不必多言。"任何方默然了一会,看看药熬差不多了,示意任鑫守着,起身转回屋,"叫他们两个别担心,我自有后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