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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狼记(10)

任何方不由浅笑扬眉,跳上自己的位子。

石二牛顺着丁兰慧的方向张望了下,没有注意这一节,只是想,两个师父怎么还没来,三师妹已经饿急了,这可不好。他腿脚向来勤快,于是开口,"二师父,我去请大师父小师父过来。"说罢也不等回答,站起来掀帘去了侧院凉棚。

他年少心性,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担忧,只是简简单单不想看到丁兰慧等得可怜兮兮的样子。

廖君盘照例不发一言,端坐如钟。

丁兰慧见廖君盘进来,眼睛亮了一亮,问,"二师兄,你这几天是不是要下山?"

"买米。"廖君盘一边答,一边略起身帮任何方连人带凳挪了挪,让他靠近些桌子。

--老样子,惜字如金。任何方评价。

"我也要去。"丁兰慧雀跃起来,"过两天可是大集,一季一次的呢。"

"慧儿。"一旁响起任仲遥的嗓音,"你忘记上次答应我什么了?"

--下盘不扎稳不出山门一步。任何方扭头看看进来的两个师父。

"......"丁兰慧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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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你,这么快回来干什么。"丁兰慧低声埋怨石二牛,如果不是大师父这么快进来,自己就能下山了。

后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又犯了错,说不出分辨的话来,只是道歉,"三师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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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仲遥听着丁兰慧的埋怨,看看石二牛的憨样,心里摇摇头,只作不知道。一边坐下,一边扫了眼这四个徒弟。

石二牛憨厚,往后出了师门,难免容易吃亏。

廖君盘少小磨难,性子有些偏激,加上担着家仇血恨,怕也免不了一番折腾。

丁兰慧聪明有余心思却还单纯,不怎么用功,又是女徒,也是让人操心的份。

目光落在任何方身上。

唯独任何方这小子,资质好得过分,开始还担心他会因此傲纵,后来发现他用功丝毫不比最拼命的廖君盘少,可有比廖君盘分寸淡薄,并不急于求成。性子如此通透,今年六岁不到就有这模样,以后怕是这四个里面最稳当的了。真怀疑他是像谁。给他取名的时候,居然被他抗议,自己拿了三个师父的姓,定下这么个名字,可见自有主见。年纪最小,却竟是最让人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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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息莞瞄一瞄那两个,自个偷偷乐,笑看不语。

方长元假意低低咳嗽了下。

廖君盘略略侧了一眼,没有多话。

任何方仿佛没有听到,够了些炒青菜,顾自己埋头吃饭。

碗里忽然多了两只烤鹌鹑腿。

"喜欢就多吃点。"廖君盘的声音。

任何方看看自己手里抓着还没有啃完的香喷喷的鹌鹑腿,又看看廖君盘,眼里泛起笑意,乖乖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继续埋头扒饭。

下午大师父兴致好,不知道哪里打的鹌鹑。一人一只,还有两只炖汤了。春天野味不见得肥,小小的鹌鹑也就两条腿那里还有些肉,味道却实在不赖。

--这可是全天然,纯野生那!来自这山上,也就是来自原始森林那。

廖君盘怕他够不到,伸手替任何方舀了碗汤,然后才继续动筷。

自己不怎么喜欢四条腿牲畜的肉,偏偏大师父武功好山野也熟悉,却没有供应野味的自觉。廖君盘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不存在因此导致他营养不良的问题,就让他把自己当弟弟疼好了,对两个都有好处。

--我得好吃的,他得精神慰藉。

啃完手里的,任何方继续努力。

咬了口沾了饭粒的鹌鹑腿,就了勺面前布在小碗里的汤,任何方侧头看看上座的师父们--他们眉眼间过往的沧桑已经在平静的隐居生活里开始淡去。

又看看身边二师兄的线条朗朗的侧脸--少年的眸子目光炯炯,那里虽染了恨意,却依旧还清澈。

心下一动,任何方忽然决定,看在这些鹌鹑腿的份上,二师兄的事,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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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后来栽在墨剑公子手里的人,如果知道两个鹌鹑腿就能够收买他弑君,会有何感想。

懵懂之时安懵懂 三

"大师父,我想跟二师兄下山。"

一早推开门,任仲遥就看到任何方倒挂在屋檐上,冒出来这么一句,不由愣了愣。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徒弟忽然破天荒地主动想去凑热闹,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好。"顿了顿,"你要买什么东西?"

"糖葫芦,姜糯脆。"任何方伸手一根根曲起手指数着,"八料汤包,苔香花生。"

任仲遥心想,这个徒弟虽然早熟了些,其实也还正常,是个小孩。

"还有,仆人。一共五十两银子。"一个小小的拳头递过来,表示清单完毕。

任仲遥立马推翻了刚才的想法,皱眉问道,"买人做什么?"

"大师父。"任何方郑重道,"我会把他们安排在五里外那个破房子。而且,以后都不需要再出钱。"

"不是银子的问题。"

"五十两银子,八个人,最小的长盘阵。"任何方看定任仲遥,"徒儿不瞒师父,二师兄旧事未了,出了师,早晚会用到。"

任仲遥哑然。

长盘阵是以少敌众,易防不易攻的阵法。

一时静默。

任仲遥良久没有动作。任何方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等着。

何息莞走出来,白了一眼任仲遥,递给任何方一包东西,道,"拿去。二师父给的。"

"徒儿谢过二师父。"任何方接了,小包落到手里,却微微吃了一惊,十两左右的样子,难道是相当于一百两白银的黄金?

"二师父?"

"既然买来了,也不能苛刻下人。"

"是,二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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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任何方掠去前院,何息莞轻道,"你不是一直担心么。"为什么任何方主动请缨,反而迟疑了呢。

好歹廖君盘也是门下弟子,几个师父世情看得再淡薄,总有几分记挂。何况廖君盘虽寡言,却勤快,习武也刻苦专心,怎么能不讨喜。

没有人回答,除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过了良久,任仲遥开口,迷惘道,"我一直觉得,他该是我大徒弟。"

何息莞闻言一顿,兴味地看看任仲遥的侧脸,转向一边,吃吃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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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里因为一季一次的大集而格外热闹,店家纷纷把东西摆出门面,像衣帽行、酒楼免不了多请几个临时伙计,到处都是吆喝声和讨价还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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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君盘领着任何方,默默护着他走在人流里。这还是他头次带这个小师弟下山。想起以前任何方大年夜看烟火时,和师父们一起出过山门,几个都看得入神,他却趴在自己肩上睡着了,不由摇摇头。

其实这不能怪任何方。他万紫千红光怪陆离的什么没有见过。在他看来,烟火是不错,但是这具身子还没有长开的时候,生理上的嗜睡更难耐,小孩一天睡上五个时辰才是正常的,所以看一会也就差不多可以了。

不过,说起来--任何方抬头看看城门的方向,记得烟火都是在那里放的--其实和师父师兄姐们一起过年还是不错的。自己在异世的父母,这样的时候,应该也和弟弟妹妹们团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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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牙市。

"小师弟,到了。"廖君盘蹲下身,"你自己挑吗?"

买人的事,任何方和廖君盘说了,却没有道为什么。

廖君盘亲眼看着任何方长过自己的膝盖,又长过篱笆,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凡事都有主意,处久了,总觉得小师弟就是应该这样的,也没有怎么问,以为他为往后闯荡江湖做些准备。思及任何方散散冷冷的性子,平时也就学东西的时候勤快专注些,眼睛会滴溜溜地亮起来,那些跑腿打尖什么的,假以他人之手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