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真的不喜欢他这个儿子吧，人的感情是很奇怪的东西，不讲道理，说不清楚。喜欢和不喜欢，都是没有理由的。这一点不仅仅是针对爱情，别的感情也一样。
像唐谡，理论上来说，明明只是一个外人，照顾他是情分，不帮也无可厚非。而且，唐谡最开始，也是不喜欢程穆的，程穆都知道。可是，唐谡愿意花时间去了解去陪伴，愿意改变他自己的习惯，一点点去磨合。
人和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程穆不怪穆凝珊，穆凝珊心里苦，他都知道。只是，还是会有一点点难过，就一点点。
穆凝珊的背影看不到了，程穆飞快地转身，出门，打车：“师傅，麻烦你快一点好吗？我赶时间。”
到家的时候，唐谡也刚好进门，看到他回来，边脱外套便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是去……”
话还没说完，就见程穆连外套都没脱，像只终于找到亲人的小兔子，一头扎进他怀里。力道之大，连唐谡都被带得后退了两步。
唐谡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让两个人保持平衡，声音也柔和了下来：“怎么了？”
“唐叔……”程穆把头闷在他胸口，声音听起来也闷闷的，“我妈走了。”
看来只是离愁别绪，唐谡松了口气，问道：“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程穆在他胸口蹭了蹭，“她说想随便逛逛，遇到喜欢的地方再定下来。”
“那也挺好的。”唐谡安慰道，“A市对她来说，是伤心地，离开是好事。”
“我都明白，可是……”程穆吸了吸鼻子，“我难过。”
他那软绵绵的音调听起来实在可怜得不行，唐谡也来不及去想他什么时候和穆凝珊感情这么好了，本能地将他抱紧了一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倒是程穆很快又道：“唐叔，我只有您了，您可别不要我。”
唐谡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蛰了一下，微微有点疼，有些画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垂下眼眸，很轻但很认真地道：“不会的。”
程穆看不到唐谡的表情，听到他的承诺，偷偷露出一个笑来，更紧地抱住唐谡。
唐谡被他勒得有点难受，刚想拉开一点，却听到这家伙委委屈屈地说：“您就让我抱抱吧。”
唐谡无奈，只得随他去了。
☆、040
元旦这天, 程穆和唐谡要去参加一个酒会。
以他们的身份和地位，经常会接到类似的邀约，但一般不是很有必要的场合，唐谡都会让柏舟直接替程穆拒绝。只有实在没办法推脱, 或者对拓展人脉极有用的, 才会让程穆去。
程穆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 但是能和唐谡一起做任何事情，他都很开心。
“唐叔，您等一下。”程穆换好衣服，一打开门看到唐谡正准备下楼, 忙喊了一声。
出席酒会，两人都穿的西服, 是唐谡让人准备的。唐谡这人，衣品其实很不错，加上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但是他只偏爱黑白灰这三种颜色, 衣柜里很少能看到别的颜色。虽然也很好看，却不免显得单调了一些。
不过唐谡对程穆就不一样，今天给程穆挑的，是一身宝蓝色的西服，搭配了同色系印花领带。青春活泼, 正适合程穆这个年纪。
唐谡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站在门口等着。程穆很快就出来，拿了一枚银色的树叶型胸针, 不管不顾地替唐谡别好。然后，退后两步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好看。”
唐谡今天穿的一套黑色西服，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配饰，正经得有些过分，这银色胸针添了一抹亮色，也衬得他气质不那么严肃。
唐谡自己其实不大习惯，伸手摸了一下。
程穆忙道：“我送您的元旦礼物，不可以取下来。”
唐谡看了程穆一眼，终究没拒绝。
程穆便高兴起来，嘴角一直扬着。
唐谡在路上处理了几份邮件，要下车的时候才发现，程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戴了枚差不多的胸针，敢情这东西还是情侣款的。
唐谡：……
程穆故意在唐谡面前晃了一眼，确定他看到了，就转身下车，却被唐谡一把拽了回来。
“您干嘛？”程穆警惕地看着唐谡。
唐谡有点无奈：“你这身色彩搭配够多了，再戴这个不好看。”
程穆一把捂住自己的胸针：“我年轻，hold得住。”
唐谡有点哭笑不得，程穆又道：“您答应过我，不取下来的。”
然后，不给唐谡再多说的机会，飞快地下了车。
唐谡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取下那枚胸针，心里却有点烦躁。
自从那天说了不会离开以后，程穆就开始一门心思地撩他。做饭的时候从背后抱过来给他系围裙，看电视的时候故意往他身上蹭，讲课的时候盯着他发呆……
唐谡虽然没有正经谈过恋爱，但到底还是算得上见多识广的人，所以对程穆这种小把戏游刃有余，都四两拨千斤地应付过去了。而且程穆自己也有分寸，一直没有做得太过火，所以唐谡也就假装不知道，看破不说破，小心地维持着两人之间微妙的暧昧和平衡。
他倒不是为了享受程穆的示好，只是心里一直没想清楚，到底要和程穆发展成什么样的关系。程穆喜欢他，他能感觉得到。可是，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孩子，根本就没定性，这份喜欢，到底在他心里占了多少分量，能维持多久，唐谡就不知道了。
程穆只是在网上见了一下纳兰煜的照片，就能答应和人家交往，结果不到一个月，又闹着分手。唐谡不怀疑程穆答应和纳兰煜交往时是认真的，可是，这样子的感情，在唐谡看来，就跟儿戏似的。
程穆年轻，怎么都玩得起，就像和纳兰煜那样，不合适再换。可是他和程穆关系不一样，要是真成了恋人再分手，是绝对回不到现在的状态的。而且，他年纪大了，不想陪小孩子过家家。唐谡想自己已经二十九，不对，今天是元旦，他已经三十了，哪里还折腾得起？可是，他又答应过程穆不会离开。穆凝珊走了，老程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他不想在这时候和程穆把关系闹到不可收拾。穆家兄弟不靠谱，他要是再不管程穆，程穆真的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却没想到，他步步退让，这小子却得寸进尺。现在哪里都不缺八卦，尤其像他们这样，身上本来就很多目光在关注的人。一点小细节，都会被人扒出来，放大，在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引来很多猜测。
不过，可能程穆就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非要在公众场合，暧昧地和他戴同款胸针吧？
真是头疼！
唐谡下了车，就看到程穆还等在一边，黑漆漆的眼眸专注地盯着他这边的动静，看到他没把胸针取下来，明显松了一口气，瞬间眉开眼笑。
唐谡忽然心里一软，想，算了吧，顺其自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