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芳……”他荡起一抹艳丽无比的笑容，衬得苍白的面颊和唇边的鲜血美的摄人心魄，“我们……继续……”
第17章
晨曦透过窗棂洒在了屋内，浮沉在阳光的照射下纤毫毕现，在空气中慢慢悠悠地漂浮着。
花重瑞拖着疲倦的身子，谢绝了看门小罗罗的好意，步履蹒跚地踱回自己的房间。
雕花的木门发出“吱嘎”的声响被缓缓推开，不小的房间里明显还有其他人在的气息。
不出意外地，葬正坐在桌边的条登上，被突然射入房内的晨光刺得眯起了眼。
花重瑞停下脚步，看着葬的脸色同样的不好。
两张惨白的脸面面相觑，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一时间，连空气中的浮沉都停下飘动，凝结了起来。
低头、撇了撇嘴。
花重瑞不去看他，径自走到床边。拉下帐子、脱鞋、合衣躺下。
葬看着他，也不出声。
一躺到床上，花重瑞就闭上了眼睛，蜷缩着身子，面朝墙壁。
“哎……”
帐子外传来葬长长的叹息声。
幽幽地，不知饱含了多少千回百折的心思。
心儿又是一颤，花重瑞咽了咽苦涩的口水。
将被子盖过头顶，紧闭的眼睑微微发抖——不要让我有幻想了！不要让我在期待了！快出去吧！不要看到我这幅狼狈的摸样……
不知多久，帐外终于又传来了房门打开的声音，和葬离去的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在走廊里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花重瑞这才拉下了头上的被子。
撩起纱帐，桌子上的黄铜烛台上斑斑烛泪将整个烛台下方包住，不知道换了多少根蜡烛才凝结了这许多鲜红……
是等了我一夜么？
夜深露重，你坐在这儿等了我一夜么？
真的就像门口的小罗罗说的，你没有和那些窑姐去花天酒地，而是直接回来了……
是真的么？
一行清泪沿着姣好的面颊缓缓滴落，花重瑞凝视着桌上的红烛泪，那点点艳红就像是滴在他心头的鲜血。
既然不是对我有情，为什么要等我一晚？
如果是真的有意——为何昨夜还任由我留宿在拦菊轩……你，当真如此的大方？
一滴滴泪珠蜿蜒地滑过白海棠般憔悴却国色天香的脸庞，落到了青砖上，形成一颗颗心酸的小水花。
“因为……因为，你是我兄弟。”
桃花树下，两两相望。
夏季午后阵雨前的狂风吹得两人的衣袖飘飘，丝带飞舞。
也吹的那还抱着一点点期许的心儿，被夏之岚的风力撕裂，击碎，化为片片碎片蒸发在空气中。
葬负手而立，转身，抬头望着被已经采光了果实的桃花树，语气平淡，却坚决地说道。
花重瑞端着一颗四分五裂的心，强忍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又不死心地问：“真的……真的只有兄弟的情谊？真的没有其他……”
用从未有过的卑微语气，从未做过的乞怜表情，花重瑞咬着唇，看着那个宽阔厚实的肩膀。
曾经以为，这让人如此踏实的肩膀会是我一辈子的依靠。现在，他却背对着我，将我推到了千里之外。
“没……有……”
，两条，三条……葬一遍又一遍地数着老桃树上那五十道被岁月腐蚀得几乎快要消失，却在他脑中无比清晰的刻痕。心中犹如巨鲸掀起东海波涛，澎湃起伏，震耳欲聋。
不要回头！不要心软！
用力地握住手掌，指甲都深深地嵌入了肉里，葬犹然不知。
现在的你，不可以回应他！
不可以！
“没有其他的，只有兄弟情！”
深深地吸了口气，葬抬起头，逼自己把绝情的字眼一个个地说出，“你只是我的弟弟！”
“是么……”
扶着胸口，花重瑞倒退一步，身子不稳地晃荡了两下，犹如狂风中柔弱的柳枝。
“就是说——以后我们只是兄弟！我是去拦菊轩也好，飘花楼也罢——都与你无甚关系吧！”
听到他要去那些个不三不四的地方，葬身躯一震。
“是！”咬着牙，忍住回头的冲动。
“好！很好！很好！”
三个好字，字字都是心底的怨，心里的痛凝聚而成。花重瑞此时又一次体会到了什么要做“欲哭无泪”。
泪珠儿是送给心爱的人的礼物，如果他都不爱你，流下再多的眼泪又有谁会珍惜？
花重瑞一拂广袖，转身欲走，离开这儿，离开这无情男人的身边。
不要在呆下去了！
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屈辱！
我只是想要一个疼我爱我的人，为什么他要如此地对我不屑一顾！
“你要去哪？”
听闻花重瑞意欲离开的脚步声，葬急急地回头。
“去哪？”花重瑞勾出一抹讽刺的笑容，眼中是沉沉的痛楚，“去哪里，和‘哥哥’有关么？‘哥哥’也说了，拦菊轩也好，飘花楼也罢，你都不会干涉的！”
那“哥哥”两字，打击的葬猛吸一口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啊！
“哥哥”而已，凭什么质问他的去处……你又不是……又不是……
见葬不再多言，花重瑞冷哼了一声，大步离开。
葬一人犹自站在桃花树下，看着伊人天青色的衣衫在走廊中消失不见。
“对不起……我爱你……”
七尺男儿虎目含泪，对着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告白。
我爱你！
但是现在——我不能爱你！
葬俯下身子，掏出随身的小刀，在桃花树下慢慢地挖掘。
不一会儿，一个由油皮纸密密包裹好的罐子出现在了洞里。弯下腰，葬小心地双手将罐子抱了起来，用手拂去上面的尘土。
慢慢地解开外面的油皮纸，露出了一个用竹子做成的储钱罐。青色的竹子早已变得暗黄，倒是因为经常有人抚摸似的，表面十分光滑。
葬轻轻地将储钱罐放到耳边摇了摇，听那铜板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响声透过竹子的罐壁传出。
“小花……”
他倚在树干上，闭着眼睛，用心来聆听小小铜钱跳跃的声音。
这是小花儿的钱罐子，里面是小花用了几年时间存下的五十枚铜板。
小花以为自己和娘都不知道他存钱的事情。其实这个傻小子每次捡到铜板，哪次不是一整天都笑逐颜开的样子？不多久，老桃树的树干上就会多一条用小刀刻的划痕。不但让人知道他捡了钱，连总共多少钱都清清楚楚地告诉别人了。
这个竹罐子就被他藏在原先柴房一块摇动壁砖的后洞里，每回拿进拿出都要敲敲打打地搞出好一阵声响，他们娘仨都住一个地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就他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吧！
这个总自以为聪明的小花儿啊……总是以为自比别人聪明，都不知道自己的那点心思都明明白白浮现在脸上了。
想到这里，葬不自己地一笑。大掌习惯性地摩挲着竹罐子，好似摸到了那个说不上幸福，却永远难忘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