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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剑(55)

作者: 退戈 阅读记录

“哦……”倾风似懂非懂,点头道,“你们这样,是在讨好我。”

她平生少有这种体验,觉得京城真是个奇妙的地方,有各式各样奇怪的人,不由又呢喃了句:“原来如此。”

她迫不及待地回到木屋,拦住正准备出门的陈冀,绘声绘色地同他分享此事。

抢过陈冀别在腰间的剑,按着他坐到石凳上,得意忘形道:“师父,您还说我总爱惹是生非,没个规矩,来了京城容易叫人瞧不起。看来我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陈冀愣了愣,一张老脸上满是错愕,多日未修理的胡须都在随着嘴唇哆嗦,好半晌才问:“你怎么答的?”

倾风觉得他在冤枉自己,声音高了些:“我没打他!他又没找我麻烦,我打他做什么?”

陈冀原还担心哪个混球把自己徒弟给拐跑了,毕竟京城里乱花迷人眼的,纨绔公子多如牛毛。瞅着他们陈氏久负盛名又根基大毁,过来骗人真心图个乐趣也不无可能。

倾风长在界南,苦是吃过不少,但周遭人事环境单纯,没见识过那帮膏粱子弟的龌龊手段,不定会被他们的花言巧语迷惑心智……

越想越远,心脏都提起来半截……

听她说完这句话,现在又担心是哪个可怜催的被他徒弟给祸害了。

造孽啊。

陈冀气道:“我是问你怎么回答他的!”

倾风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当时就乐得想回来同陈冀炫耀,回忆了一遍,才记起自己好像是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赞许了声“眼光不错”,便回来了。

倾风含糊道:“我说我师父不允许。”

陈冀确实不大乐意。培养一个优秀的弟子多难啊,千万不要给祸害了。不然他不好去同人家师父交代。

不料一时没忍住,他将这心里话说了出来。

倾风不满道:“陈冀,你要这样说的话,我就想不安分了。今日来找我的那可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群啊!”

陈冀刚想开口,外头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急着出门,起身按着倾风的肩膀,郑重道:“师父不懂,师父去找人问问,你不要轻举妄动。”

他快步出了院门,心中还在惊诧。

京城的青年才俊现在都喜欢这样的?

转念又想,倾风毕竟是他的徒弟,自己当年在京城那也是一呼百应,势无可匹。

怪他怪他。

第37章 剑出山河

(“我答应过我师父,我要陪他回界南。”)

陈冀一走, 院落变得尤为空荡。

倾风百无聊赖地沿着屋子逛了一圈,回到自己房间,看见摆在床头那个早已收拾好的包袱, 搬出一张凳子,同陈冀在界南时一样,坐在檐下,对着木块刻剑打发时间。

以往见陈冀雕刻,总以为不怎么难,今朝自己拿着把匕首, 才觉哪哪儿都不顺手。

好好一块木头被她削短了一寸,剑的雏形还没出来。表面全是粗拙的划痕,犹如未愈的疮痍。

倒不觉光阴流逝,再抬头时,天色已暮。

橙红的晚霞似要天幕都燃烧起来,无几两浮云,光色却很浑浊,而天际处连绵的山色又深到极致,与霞光相映, 苍碧错落。

倾风在专注中被抛除的杂念又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心不在焉地想, 持剑大会的报名该是已经结束了。往后刑妖司该忙着征选剑主。

诸人各有道路万千,但京城的风起云涌皆与她无关。她的末途, 该是陪在界南陪师父再戍边几年, 袖手闲看直至了此残生。

思及此, 以往从不觉惆怅遗憾, 此时竟泛起些朦胧的落拓。说不清道不明, 自己也不懂是从何而来, 又该如何安置。

她再看了眼那抹落日的余晖。

心说,其实除却欢闹的人与林立的楼,上京与界南并无太大不同。

一轮月照多方人,同是霜天寒夜,同是林幽鸟鸣,她同陈冀待在一起,何必觉得牵挂不舍?

她回屋里提了盏灯出来,摆在椅子旁边,让幽凉妖火照亮一院空地,续又雕起手中的剑。

此时半山广场,饭后闲暇上山观礼的百姓越发多,因已近尾声,山下守卫便又放了一批人进来,此时看客里里外外围了两三层。

还未挂上名牌的弟子们焦急万分。被几位师叔逗弄了一天,早已精疲力竭,各种撒泼耍赖的方法都试了一遍,无奈道行根本入不了几位前辈的眼,连点波澜都没掀起。

眼见高台上的香烧到只剩不足半指长度,一群憔悴劳顿的青年连声求饶:

“师叔,放个水吧,往后我指定孝敬您,时间快不够了!”

“师叔饶命!我若连名都报不上,我师父定然得抽死我!”

“师叔你为何对我尤为严厉?其他人放走就放走了,我方才手都摸到香案了,您还将我拽回来!这不公平啊!”

“师叔,你们在此拦下我,可能拦下了未来的剑主,高抬贵手吧!”

“周师叔,我以为你面善,不想你竟如此铁石心肠!”

几位试剑的前辈也是有些累了,活动了一番手脚,无视众人哀求,跟同伴数落道:“这些年轻人啊,真该领回去好好调教,这就不行了啊?连我这老身子骨都比不上。”

谈笑间,林别叙从回廊后面绕了过来,朝几位师叔颔首示意,径直走向殿前的香案。

弟子们霎时哀嚎一片,伸出手高声叫道:“师兄,且慢且慢!”

“还有一截呢!还没结束!”

“我来!请师叔试剑。”

林别叙左手托袖,从案上又取了一支香,点燃后插入香炉,宣布道:“今日已经太晚,四位师叔先回去歇息吧,师弟们也可回去养精蓄锐。明日辰时,试剑继续。”

弟子们凄惨的鬼叫声戛然而止。沉寂片刻,在周遭百姓们杂乱的猜测声中迷惘发问:“持剑大会报名,原来还可以有两天吗?”

“那……到何时止?”

“从未有过此等先例……啊,先生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几位师叔也面露惊讶,显然并无准备。

周师叔与同伴对视几眼,试探着开口道:“别叙,今日过试的人数与以往相比并未有多大差距,若先生是想给剩下的弟子一个机会,我几人可以再守一个时辰,不必拖到明日。”

林别叙说:“等人。”

周师叔问:“等谁?”

林别叙笑了笑,两手交握端正摆在身前,并不回答。

周师叔又问:“等多久?”

本以为这句也不会有回答,岂料林别叙静默片刻,简短吐出两个字:“看她。”

此言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无论弟子还是百姓都惊愕非常,心中巨涛翻涌,表情难以自控。

等谁?

百多年来,持剑大会开展过数十次,从未选出过一任剑主,白泽也从未偏待过任何弟子。

而今这等庄严盛会,先生拖着满刑妖司的修士,在人族万众瞩目之下,也要等一人参会。

——等谁!

四位师叔未再多问,若有所思地互相作揖后火速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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