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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后(75)

朝臣们束手无策。

就在这个时候,老神在在的纪老爷子一步上前,从队列中站了出来,在清流一派充满希望的眼神里,只淡淡地问了一句:“不知太后怎么看。”

群臣心中一拍大腿,对啊,太后膝下无子,她就没有什么想法了?

小皇帝能如此嚣张,不就是因为以连亭为首的东厂阉党不知道怎么就站在了他那边吗?但连亭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他真正的倚仗是谁,只要杨太后发话,他们就不信了,他连亭还能翻了天去?

杨太后此时正坐在珠帘后面……一个劲儿地打瞌睡。

出了宫人的事后,闻兰因就被连夜送到了慈宁宫。对外说是小世子受到了惊吓,夜不能寐,特请太后看顾;但实际上就是怕有人狗急跳墙在闻兰因身上做文章,他这几天连外舍都没去。闻兰因不懂这些,闹得不行,折腾得杨太后心力交瘁。偏偏杨太后是个真心喜欢小孩的,也觉得闻兰因这个年纪的孩子闹腾是正常的,一边累一边又事必躬亲地照顾。

但杨太后毕竟也三十多了,精力不能和二十几岁时的巅峰比,最近几日在朝堂上她真的很难集中注意力。

没想到只是偶尔偷会儿懒,还会被人冷不丁地抽问,杨太后此时的状态和外舍里突然被点名的小郎君们有的一拼。她根本反应不过来,脱口就道:“哀家没有想法。”

小皇帝也抓住了纪关山送上的这个绝佳时机:“连太后都没有意见,诸位卿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将了所有人一军。

***

等好不容易下了朝,连亭就马不停蹄地打道回府了,都顾不上和任何人寒暄。

连大人这不是打算翘班不干活,而是拿着东厂无穷无尽的公务回了家,一边照顾生病的儿子,一边继续工作,他真的放心不下絮果。

但絮果小朋友此时……

不知道和他不苦叔叔玩的有多开心。

他们先是一起在堂屋的屋檐上发现了一只晒太阳的野猫,那是只胖乎乎的大橘,一看就自由自在活得很好。一身油光水滑的渐变长毛,在阳光下仿佛变成了金色。它悠闲地躺在青色的瓦片上,一会儿前肢笔直伸个懒腰,一会儿又仰面躺下瘫成一滩猫饼。

忽而春风起,吹着枝头白色的梨花,在大猫的头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有文化的人该如何描述这样如梦似幻的惬意场景,不苦不知道,他只知道说:“卧槽,真好看。”

然后,不苦就和絮果比起了谁画得更好看。此情此景,不画下来属实是有些可惜。但是吧,大师明显是忘了他和絮果半斤八两的灵魂画技,等两人画好后,那真的是难看得不分伯仲。用不苦的话来说就是:“我还是给宣纸磕一个以示歉意吧。”

偏絮果还格外自信,觉得自己画得好极了,坚持要留下来给他爹看。

不苦大师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自觉丢不起这个人,悄悄把自己的画就给揉了。他打算将功补过,改拿起婢子端上来的水果,信笔由疆的在上面写起了……道德经。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简单来说就是人要适可而止。不苦必须得承认,他娘才是对的,他和絮果的画里有太多感情,偶尔还是要考虑该分一些给技巧。

连亭进门时,就收到了一个写满道德经的苹果,不苦觍着脸称其为艺术。

而他的儿子则一脸惊喜地迎了上来,一边展示他的大作,一边说:“阿爹!你今天回来得好早哦。你知道吗?我和叔叔今天早上看见了一只好胖的大猫。然后,还看见了一朵下雨的小云,只有它所在的那一片在下雨,其他地方都没有。”

连亭甚至没能理解他儿子在说什么,到底是怎么从猫跳到云上的。

但絮果还在快乐地分享着自己不知道是该说充实、还是什么的上午:“我觉得那朵小云还没有长大,应该是正在学习下雨,不过它有在很努力地练习哦。”

家长最厉害的一个技能,往往就是放弃深究,只鼓励孩子说:“是嘛?那可真是厉害啊。”

看着眼前软乎乎的儿子,连亭觉得他也像一朵小云,正在努力长大。

***

杨首辅的涵养是真的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只不过下了早朝后,他就点了自己集团内部核心圈里的一人,赵克知赵大人,对方是刑部尚书,上次梁有翼的事就是他办砸的,让杨尽忠已经十分不满了,他对赵尚书道:“要么办妥这件事,要么你就滚,懂了吗?”

“下官一定尽力,一定!”

但赵尚书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派人去喊:“廉深呢?廉深呢?让他来见我!”不想等了半天,人没等来,只等到了廉深一下朝连衙署都没去,就请假回家的消息。

因为据说廉深的夫人冯廉氏病了。

廉深他能惹得起,但廉深的夫人可未必。赵尚书只能道:“那你就派人去府上问问他,宫女案至今还没有解决,他们大理寺是干什么吃的?”这话就很没有道理了,大理寺从始至终都对宫女案插不上手,又怎么解决?但赵尚书可不管这个,他现在只想尽快甩锅。

廉深此时却根本没空去应付这些,因为他被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绊住了手脚。

连请病假的借口都是他夫人冯氏给出的主意:“就说我病了,我倒是要看看谁敢不准你这个假?!”

那必然是不敢的。

杨尽忠对正牌夫人的尊重举朝皆知,不管后面为了开枝散叶他又娶了几房小妾吧,那都越不过他的夫人冯杨氏。

冯氏一族也是因为出了杨首辅这么一个靠山,虽然自己本身没什么能耐,但依旧敢在朝中横行霸道。而冯廉氏以前在冯家就是个小透明,用来联姻的工具。但随着廉深的步步高升,冯廉氏又成婚多年没有孩子,让姑姑杨冯氏升起了不少同病相怜的照拂,地位这才水涨船高。

而让廉深这对夫妻不惜请假也要郑重面对的,自然是终于找上门来的闻来翡。

在确定没有尾巴后,她就敲响了少东家亲爹的家门,并迎面给了火急火燎赶回来的廉大人,一个又一个地暴击。

闻来翡的语速很快,从他们秋天动身上京,说到了京外需要面对的危急情况,以及絮果最后不得不独自进城的结果:“我知道这样说很冒昧,不是信不过您的意思,但我真的太想少东家了呢,能否先让我们见上一面,再说其他?”

她真的很需要先确定一下絮果的安全,这样才能安心。

什么儿子?你想见,我还想见呢!廉深的脑子当场就炸了,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信息,他儿子早就动身来京城了?从去年秋天到现在,大概有小半年了?

那他儿子呢?

他据说已经进京小半年的儿子呢?

作者有话说: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道德经第九章。

*只下一小片雨的云来自一个以前的视频,我忘记是哪儿的了,小云在学习下雨的说法就来自那里,但具体内容我有点模糊了,只是有这么一个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