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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后(227)

好比有次儿子问他小皇帝出宫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他就随口回答说,出巡是需要正经理由的,不能说出去玩就出去玩,要说“堪阅河工,劝课农桑”,俗称给自己脸上贴金。小皇帝找不到贴金的理由,自然就只能选择偷跑,不告诉别人。

絮小果当时若有所思的点头,表示学到了。

至于学到了什么……

连亭反思三秒,他不应该乱教儿子的。

廉深:“……”说真的,确实像连亭能干出来的事。在这点上,自小学习君臣之道、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有点大不敬的廉深自愧不如。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就只有絮万千和连亭能坐在一起,像调侃普通人一样调侃皇帝了。

总之,在知道絮果终于开始跟着北疆王在宫里摆烂后,连亭还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是他的儿子没错了。平日里有家长的监督肯定是勤奋的,但该偷懒的时候也是一点不含糊。

如今想来:“不会是在这个时候,两人在一起了吧?”

这样絮果前面反常出宫上课的行为,也就有了比他热爱学习以外更加爱靠谱的理由——他发现了闻兰因喜欢他,他想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就短暂的逃避了一下。

只是出去没两天,絮果就想清楚了,他也喜欢闻兰因。

廉深听后,便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这想开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感情的事情怎么能如此儿戏草率!”

连亭再次陷入了可疑的沉默:“我的锅。”

絮果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其实遇事挺爱逃避。不是说那种遇到路上有不法之事的逃避,这种他反而很喜欢迎难而上的去主持正义。连亭指的是在亲密关系上,不管是面对家人还是朋友,絮果能凑合的就凑合,万不得已,不会和亲友发生任何矛盾与冲突。

这大概也和絮果太小就失去了娘亲有关,他不想再经历失去,就选择了装傻充愣。而不论是哪种感情,总是剪不清理还乱的,那就不剪。

连亭总觉得儿子这样不行,他见不得絮果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

他试图告诉絮果,有些麻烦放着不管,并不会自动消失,也不会一觉起来就迎刃而解,只会越来越糟,甚至给别人得寸进尺的信号。

连亭真的下了很大的功夫,才教会了儿子遇事果断,不怕事,也不躲事。

结果……

谁能想到他儿子的果断却用在了这种地方啊!

两位“lian”大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出半个字,因为他们能怨谁呢?怨这样教得不好?还是这样教的不对?

最后还是廉大人重新挑起话题:“所以我们怎么办?拆散?成全?假装不知道?”

玩转朝堂一辈子的廉大人突然发现,他不过也就是个凡夫俗子,他有个屁的七窍玲珑心,连自己儿子的感情问题都处理不好。假装不知道,什么都不做吧,他是绝对不能答应的;就这么成全吧,他又不甘心,他真的很想抱孙子;强行拆散吧……又怕儿子产生什么前妻说过的罗密欧与伽利略效应。

应该是这俩洋名吧?廉深有点记不清了。

“那是什么效应?”连亭不耻下问,他还真的没听过这个说法呢。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什么西洋那边的悲剧故事,男女主角俩是世仇,别人越阻止,他们却越要在一起,对抗全世界。”廉深真的很怕,絮果一开始也许只是想试着玩玩,他们一阻止,反而阻止出了絮果的一身反骨,帮他最后和北疆王坚定不移了。

连亭恍然大悟,有道理,而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啊:“和絮哥儿摊牌。”

“啊?”

“摊牌,但不阻止,随便他们发展。”最快的结果,自然是两人就这么无波无澜的处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没意思、不刺激,或者因为其他什么理由而感情不和,就此分开。

廉深想到了自己和前妻。明明他俩都没什么致命的问题,也没什么不死不休的矛盾,可他们最后还是分开了,因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情从不讲道理。也许有人会接受爱情变亲情,但绝对不包括絮万千。

絮果是絮万千的儿子,廉深有一种感觉,这方面他儿子会和絮万千一样,绝不妥协,也绝不凑合。

“那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一辈子了呢?”

连亭摊手:“那就是佳偶天成、百年琴瑟,既然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施主你又何苦非要当这个王母,强行拆散有情人呢?”

“怎么就变成我非要拆散他们了?!”廉深立刻不干了,不接受连亭在这件事里美美隐身。

连大人无辜回看,眉宇间的气质竟与絮果像了六成,他说:“因为我对这件事确实没意见啊。”

“呵。”廉大人对此嗤之以鼻,他才不信。只是当爹的比较心理再次上线,让他表示,“我就一定有意见了吗?我可开明了!”

连大人微微一笑,我比你更开明!

两个开明的爹,就像那天集市早摊上的糯米鸭,嘴硬的可怕。

隔日,圣驾回京。

文武百官出城相迎,闻兰因和絮果也都跟着去了。

在迎圣队伍的最前面,年轻的北疆王给了他哥一个“我终于也有恋爱谈了”的激动眼神,他的开心不言而喻,全世界都能感受的到。而他旁边的絮果……则在尽可能的和他爹演。

他爹也是没含糊,演技比儿子还好,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第一天回京。

连亭笑着对絮果说:“我给你带了份‘礼物’,你一定喜欢。”

絮果的笑容逐渐扩大。从小到大,每次外出回来,阿爹总会给他带礼物,当地与众不同的点心,看上去格外精致新奇的玩具,林林总总,让絮果对阿爹回家这件事总是充满期待。哪怕是在长大后的今天,听到阿爹这么说,他依旧会感到很高兴。

不苦大师也凑了上来,好奇问了句:“什么礼物非要在这个时候说?”

连亭没说话,只是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闻兰因,发现他果然在关注他们这边。呵。连亭对闻兰因态度堪称两级反转,爱恨就在一瞬间。昨晚之前,他还觉得北疆王被他儿子强迫挺惨的。昨晚之后,他能忍住不去找对方的麻烦,都只能说明他这些年真的开始修身养性了。

“因为这个礼物再走下去,可就藏不住了。”连亭对絮果这样说,满眼都是老父亲的慈爱。

说完,连大人便一步迈开,让人请出了跟在他身后一辆马车里的青年。车门前缓缓卷起的珠帘,宛如一副名家之作一点点露出了庐山真面。乌黑的长发,出众的面容,搭上青年略显腼腆但真诚的笑容,让不少人俱是眼前一亮。

京城从不缺美人。闻兰因一直在注意着这一边发生的一切,他本来是没什么感觉的,直至青年下车时,需要人搀扶、好像腿脚略有不便的动作,才让他开始警铃大作。

青年是谁,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