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宦官之后(161)

至于他们在丁忧后还能不能回宫重新做事,那就完全看运气了,连亭这种简在帝心的高级宦官肯定可以,但那种地位很低的宦官基本就不可能了。

他们在宫中的位置上,早就已经换上了更加机灵、还更便宜的新人。

虽然这么说挺可悲的,但就絮万千观察,在这些入过宫的人里,宫女还好,宦官基本都很渴望重新回宫,他们早就已经被规训成了只能适应皇宫生活的一枚螺丝钉,再无法展开在宫外的生活。现代人会觉得谁会喜欢干伺候人的活啊?能被早早放出来还不好?古人却会觉得能够伺候在皇宫里才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

而对于还留在宫里的人来说,这样的人手减少也不是一件轻松事,因为该干的活儿是一点也不能落下的,每个人都是身兼数职,没日没夜的工作,还不能出错。

先帝比资本家还资本家。

说真的,先帝能不被暴起的宫人勒死,都是个奇迹。

先帝去后,小皇帝登基,因为有三年不改帝制的祖训,先帝留下的一些规矩就一直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改动。民生方面还好,有纪关山纪老爷子在前朝大力推行,百姓都得到了喘息之机,这些年民间“圣上英明”的话也是越来越多,因为大家是实打实的一年比一年过的更好了。

但在丁忧制度这方面,说真的,如果不是连亭遇到了,他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事。

不苦掐指一算:“意思也就是说,如果你真的丁忧了,得在家里待六年?”

那黄花菜都凉了啊。

小皇帝已经十四了,六年后就是二十,不要说大婚亲政了,说不定连太子都会满地乱爬了。离开权利中枢整整六年,对于连亭这种需要圣心为倚仗的人来说,是非常致命且可怕的。

“不,不是在家,是回祖籍丁忧。”连亭一边给儿子剥水蜜桃,怕外皮上的毛让絮果手痒,一边道,“我需要带絮哥儿回镇南乡下的老家奔丧。”穷山恶水,不毛之地的老家。连亭垂眸,看不出神情的问儿子,“怕吗?”

絮果毫不犹豫的摇摇头,还很兴奋:“我可以帮阿爹磨豆腐、打猪草、喂养小鸡!”他会的可多啦,都是跟着他的好朋友周吴鹊起学会的!

“是嘛?那我们絮哥儿可真厉害啊。”连亭是真的蛮诧异絮果还会这些的。

“必须得回去吗?不能夺情吗?”不苦大师觉得他此时此刻才是那个“皇帝不急太监急”里的太监,连亭在哄儿子,只有他在认真担心这件事!

夺情,是在大臣需要服丧,但皇帝特别需要对方留下时,而出现的特殊手段。

用一句“夺情”可以免去丁忧。

但问题坏就坏在了先帝身上,他当年是那么迫切的希望能少发俸禄,又怎么可能允许夺情出现来乱了规矩呢?事实上,历朝历代的夺情本就不多,大多也只会用在武官身上,先帝朝更是只会用在前线的将领身上。

说真的,不苦这个文化洼地能知道夺情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连亭挺意外的了:“你从哪儿知道的夺情?”

“杨尽忠那老登就夺过情啊。”事实上,这也是杨首辅名声不好的罪状之一,清流一派非常不耻他这个行为,觉得他不忠不孝、无父无母。

连亭耸肩:“所以啊,根本就不用担心嘛。还不快来和我一起说谢谢先帝。”

“啊?”不苦大师一脸懵逼,还是没能理解,甚至想问问连亭,你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关于宦官和女官服丧的规定:我国唐朝以前,官宦和女官不需要服丧,从唐朝开始就有丁忧了,有些皇帝规定需要服丧百日,有些则跟着大臣的顶格走,丁忧结束后会不会重新回宫恢复原职,也要看情况。不同朝代不同皇帝不同规定。历史是不断变化的,不是一沉不变。PS:不确定清朝的宦官是否需要,毕竟在清代看来连大臣都是奴才。

*给兄弟姐妹奔丧:这个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不过也都是前面的朝代才会有,好比陶渊明大大就有过奔妹丧、自免去职的记录。直至到了明朝,才规定了除了父母丧事外,不会去官。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出自张岱的《湖心亭看雪》。

第92章 认错爹的第九十二天:

话题说到这里,絮果正吃完一大颗硕大的黄桃,肉质甘甜,满嘴桃香,他生病的时候会觉得黄桃特别好吃,当然,不生病的时候也会觉得好吃。总之,在自我满意的品鉴一番后,絮果对不苦叔叔解释道:“阿爹的意思是,杨首辅当年是怎么夺情成功的,如今阿爹就可以怎么复刻他的。”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如果杨党觉得这样不能夺情,那不管他们找出什么样的理由来反驳,连亭都可以把这些理由用在杨尽忠身上,申请对杨首辅当年的夺情进行复审。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两人都不需要丁忧,事情就这样你好我也好的过去。最坏的结果则是极限一换一,大家一起回老家种地。

谁怕谁啊。

连亭如今才二十有几,六年后再回京,也不过是正值而立的壮年,有大把的年华去实现人生的政治理想,成为朝堂的中流砥柱。

杨尽忠却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还有没有六年好活都犹未可知。

最重要的是,杨尽忠离开朝野六年的损失绝对比连亭的大。因为六年后连亭还可以用当年他是为了帮陛下亲政而与杨尽忠“同归于尽”来博得小皇帝的好感,杨尽忠呢?大概就只能得到一道“杨卿不如一直在家乡享福”的圣旨,在享受到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利巅峰后,谁会愿意再与旁人分享呢?

“最理想的状态,其实是杨尽忠因为守制不严而获罪。”连亭也知道他这个想法不现实,并没有打算真的去做,只是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在先帝朝,隐匿丧事或者在丁忧时有违规的守制操作,是有可能要面临直接贬为庶民的惩罚的。

不苦大师直呼好家伙。

当然,这种一换一的无赖式做法,只有连亭能做,也只有他做才能成功。换如今朝堂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实现,也无法实现。

因为杨尽忠的夺情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前面说了,武将只需要丁忧百日,前线将领彻底不需要,在有些朝代甚至还有“武官不丁”的默认规则。这是由武官特殊的工作性质所决定的,不管是边防还是各地驻军,临阵换将都容易引起不可控的后果。

哪怕是先帝,在当年大启与蛮族持久性的战役中,也是不敢随随便便插手军队上的改制的。也因此,大启的武官一直都有一套有别于文官的系统。

而杨尽忠当年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他在父亲病重后,就提前走位,秘密奏请了先帝,由先帝下旨,授予了杨尽忠兼任一个郎中令的虚衔。

这在朝堂上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毕竟郎官这个位置说显眼不显眼,说重要不重要的。在大启之前的王朝,这位置倒是挺重要的,属于九卿之一,但人数最多的时候可达千数。到了大启,郎官已经被彻底边缘化,成为了帝王的侍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