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濡沫(34)+番外

“知足吧,要不是年关哥几个还聚不齐呢。”

宋仕章搓着手,替文秀把解下来的围巾交给一旁伺候的服务生,说:“赶紧的,里头外头,趁还能跑。过几年骨头硬了就晚了。”

一旁有人笑:“谁都没有你硬朗,三宫六院你玩得,三贞九烈你也做得,真当是能屈能伸大丈夫。”说罢,探究的眼神便落在了文秀身上。

宋仕章似笑非笑看人,说:“今儿不跟你斗嘴,省的你吃不下饭,回头再跟你算账。”

那人连忙告饶:“哎呦喂哥哥,我最禁不起吓了,说错还不行吗?”

一时间笑声错落。文秀低着头一点点喝眼前的碧螺春,只当自己是透明的。

稍后了一会儿,迟到的两位终于赶到,发梢还带了一点雪花,外套交给服务生之后坐了过来,连声说抱歉,见了文秀在场,都惊讶挑眉,又心照不宣的对视而笑。

众人起哄迟到者罚酒,那两位颇委屈,说这六百多公里路呐,是早就出发的,谁知道今天什么日子,高速公路车祸连连跟炸鞭炮似的一个接一个,弄得一路堵车,这才迟到的。

宋仕章笑说:“都是我这做哥哥的不是,大老远的来做客,我连个专机都不派去接,这酒该我喝。”

东家斜觑他:“着什么急呢,有你喝得时候。”

人一到齐,菜便上的很快,落筷不多时就有人觉出异样,只有东家但笑不语。

宋仕章嚼了几口像是在品味道,很快放了筷子,对东家说话时语气有些波动:“你这是……”

东家笑说:“谁叫你懒得门都不出,我偶尔来一趟,没什么好带,从前你最喜欢这个厅的菜,顺了个便,我就把大厨绑过来了。”

文秀只觉得菜做得不错,又不像是这海边城市的本地菜色,他一见了美味的,整个人精神都能放松下来,正宗是个吃货,听了这话,才微微讶异,扭头看了一眼宋仕章,果然动容。据说这几个都是跟他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几十年的兄弟情谊,自然是不一样。眼见得这几个人调侃谈笑间眼底有真情,文秀愈加沉默,他是个外人。

席间进了一点薄酒,上甜点的时候宋仕章便一直拉着文秀的左手合在自己掌间揉捏,像是有醉意。文秀偶尔看他,侧面过去,发现他眼角的鱼尾似乎较以前深了些,新年他四十八岁了,在一起这些年,他倒真是很少去想两个人的年龄差,也绝少想到,垂暮之后的早走晚走。

宋仕章是年轻的,即使他年龄迫近半百,从他身上,也看不出任何老态来。察觉到他在观察,他侧过脸来给了他一个笑容,手上揉捏的劲道放轻了,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似乎怕他太闷。

文秀安心了,继续挥着勺子吃他的起司蛋糕。

吃到七点多收场,有人提议去听戏,难得聚会,每个看起来是随心的提议都是精心安排过的,于是便一同前往。文秀放假在家这些天,不是吃就是睡,有效仿大小草冬眠之势,晚饭吃的过饱,他在车上就打瞌睡了,到了地方,宋仕章使劲捏他的鼻子才把他憋醒。

看什么戏。文秀兴趣不大,他不是北方人,不像宋仕章,十几岁就会拉着京胡上街早恋。下了车来摇摇晃晃,反倒像是喝醉了,宋仕章知道他懒散没正形,也不去理会他,几个人在小雪中进了剧院,进场还是黑的,在包厢里落座了,幕布才拉开,灯光大亮,只对着舞台,一时间丝竹声也作响。

文秀精神了些,有些好奇的看着台上,像是一台小型的表演,先上来的是名舞者,灯光聚拢,背景音乐神秘诡异,她在舞台中央妖娆的跳着独舞,看身段很年轻,正面对着黑暗一片的观众席时,文秀为她的容貌真正清醒了不少。她跳的极美,眼神望向台下,像一条会催眠的蛇,显然她知道观众席有人。文秀不懂舞蹈,但他这个完全不懂舞蹈的门外汉也被吸引了。

文秀从来没有在别的地方看到过这个舞者跟这样的舞蹈,幽暗中忍不住小声问宋仕章:“这是什么?”

宋仕章凑到他耳边笑说:“我哪里知道,总是什么地方搜刮来的好东西。”

文秀不满这样的回答,宋仕章说的好东西,不知道是指这个舞者,还是指别的。

一段舞蹈结束,灯光打散了些,片刻的空白之后音乐又响起,这次才像是华丽的剧目开场一般。这次文秀有点耳熟了,是昆曲折子戏《牡丹亭》。

宋仕章突然轻语:“是她。”

文秀问:“谁?”

宋仕章轻轻笑,揽他入怀,说:“能是谁,再怎么不得了也是个戏子,年纪轻轻的,越是傲,越是要惹祸,怎么没有人教她。”

文秀听不明白,还要问,宋仕章却吻了吻他的嘴,嘘了一声,示意他只管看戏。

那女子身段婀娜,完全看不出宋仕章所说的什么傲气,她自顾自演她的春闺怨,扮相迷人,唱腔圆润,跟文秀见过的那些戏剧演员完全不同,气质清新的像是朵清晨带露的花,文秀突然觉得她一定没满二十岁,即使是浓妆,也掩饰不了她散发出来的年轻娇艳的美丽。

她的眼神总是顾盼望着台下,转身回眸间媚眼如丝,文秀不设防,看得忘了时间,有那么几眼跟触电似的接收了,突然觉得有些热,他松了松领口,扯了围巾拿在手里。

宋仕章吻他的额头,发现他在出汗,有些好笑的问他:“很热?”

文秀答得仓皇:“没。”

宋仕章沉默了几秒钟,突然闷笑,问:“她很美是不是?”

文秀极其厌恶他的这种口气,可又像是干坏事被抓到了,语塞,想挣脱桎梏,不想宋仕章却收紧了手臂,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专制的吻了上来。

幸亏有乐曲声。文秀不知道周围那几个人是不是有听到自己抗议时的一声呻吟,那是习惯性的,若是在家里,不乐意的时候手脚都要一并用上,可在这里他不敢弄出大声响来,他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在那些人面前跟宋仕章太亲密。

他沉默,却卯了劲挣扎,宋仕章居然不领会他的意思,捞起围巾捆扎他双手时的力道一点儿不像是玩笑。

毕竟是弄出声响来了,暗处终于有人试探的叫了一声:“仕章?”

宋仕章回了一声:“没事。”

那边仿佛也知道了些什么,聪明的不再问,只是依稀好像有轻笑声。

文秀再无心去管台上什么光景,他是真的恼羞成怒了,僵硬着身体在黑暗里瞪视宋仕章。

宋仕章本来就是逗他玩,见他不经逗,连忙抱在怀里哄:“好了好了,闹着玩呢,可不许生气啊。”

文秀咬牙切齿:“解开!”他的手腕被围巾勒的疼。

宋仕章一边说:“解开了可不许动手打人。”一边给他解了。

文秀一松开了便要动手,宋仕章一把架住了,握着他的手腕放在唇边轻吻求和:“听戏,听戏。”

在外面不好真跟他闹翻,文秀便忍了下来,劝自己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舞台上。

舞台上的一男一女已是情到浓时,肢体接触,依依呀呀,把那暧昧旖旎的情色演的淋漓精致。

文秀安静了下来专注的看。他是个很古板的理科生,求学时代一心就是功课,工作以后更是像上了发条似的忙碌,很少去接触这些风花雪月的文艺类的东西,更不会专程去剧院去看什么戏,就是辞职到去贵州那一年间有空闲,才接触了一点古琴国学传统戏剧方面的文化。他不知道一台华丽的戏剧表演这样近距离的在眼前展开,比起在屏幕里看到,竟会有这样的不同,他完全被感染了。

宋仕章认得这个演员,是个新秀,年纪不大刚拿了一个份量不轻的奖。文秀不在家的日子里,他必须找很多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电视节目也看得多,凑巧看过她的一期采访,看性格很是高傲,适才认出她来,才有些惊讶。这样有前途有性格的演员,日后保不齐是个什么表演艺术家,又怎么肯特地为了区区某人行头俱全的唱一晚上戏,他们兄弟几个里倒确实有戏迷,不知是谁卖了她人情,还是拿了她软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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