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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灵气时代(183)

吕家的左副楼,一楼没住人,用来堆粮食、放杂物,二楼住着五叔一家子,三楼归吕子华家。

三楼有四个卧室一个厅堂,胡文月住的房间就在吕燕萍房间左侧,两扇门挨得很近。

在胡文月住的卧室里胡乱捡了几件衣物塞进旅行袋里拎出来,满肚子都是无名火的吕子华泄愤地狠狠踹了吕燕萍的房门一脚。

吕燕萍的房间是用杂物间改的,门板很薄,年轻力壮的吕子华这一脚踹下去,硬是把门板下半截踹出老大一个窟窿来,老式门锁也应声而断。

吕燕萍果然不在房间里,只能看到床边地上扔着她早上穿过的外套。

“真的是不安分得很,一天天只晓得往外跑,也不晓得是像哪个。”吕子华踹烂妹妹的房门、出了口气,也没仔细打量吕燕萍的房间,骂骂咧咧地提着旅行袋下了楼。

吕子华蹬蹬蹬下楼的脚步声消失,吕燕萍才从她爸吕全有的房间里出来,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己房间那扇被踹坏的房门。

在吕家,隐忍、谦逊、忍耐退让等等这些被世人称赞的品德,象征着软弱可欺,人人都能来踩一脚。

吕燕萍以为自己只要避着其他人就行,没想到二伯居然这么有能耐,连被市里的警察带走的吕子华都能想办法弄回家来。

她……对吕子华这个亲大哥的感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很小的时候,吕子华对她其实还是讲情分的,大伯二伯家的人欺负她了吕子华会帮她出头;在已经斑驳不堪的记忆碎片中,吕燕萍还记得某次乡集的时候,吕子华背着她在热热闹闹的集市上穿梭,带着她去四姑妈的摊位上吃荞凉粉。

到她爸吕全有坐牢回来,吕子华这个亲大哥才日渐疏远,冷漠,眼睛里再没有她这个亲妹妹。

她自己也知道的,她对吕子华的恨意更多来自嫉妒、不甘,以及……年幼时和长大后,吕子华对她的态度落差。

如果当时吕全有就死在牢里,如果她妈没把生不出孩子、被她爸不满的缘由迁怒到她头上,如果吕子华不会因为长辈们的态度对她日渐冷漠……那么,或许,这个家里她也能拥有那么一两个真正的家人。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她爸这个一家之主厌恶谁,谁就注定了不得好日子过。

“二伯你为什么……就是要恶心我呢?”

吕燕萍退回她爸吕全有的房间里,关上门,靠着墙,轻轻摩挲手里的残破木牌。

木牌上,缠绕着几根长短不等的头发。

她总是被喊去做各种杂活,想收集家里人的头发实在太容易了。

二伯是必须要死的。

狠狠欺负过她的、不把她当人也不能留。

该死的都死了,家里估计也不会有人有闲心来管她了,那么……她应该就能自由了。

吕燕萍有些疲惫,扶着墙缓缓坐到地上。

上个月,爷爷让大伯打电话给她,在电话里用命令的语气让她收拾东西回家来相亲。

读到大学最后一年、已经在盘算着毕业后要去哪个实习过的单位工作的吕燕萍如遭雷击。

她为自己规划的“出路”其实谈不上多好,不是去贫困乡镇的小学任教就是去乡村支教,都是要吃苦的,但吕燕萍并不怕吃苦,反正再苦也不会比留在家里更苦。

没想到爷爷这个吕家的一家之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这个考上了省师范的孙女飞出吕家去;不管她是成了大学生,还是能当上老师,在爷爷的心目中都是吕家的“耗材”,都得为吕家人掏心掏肺地、不计个人得失地付出。

吕家人从小到大给了她一口饭吃,就把她这一生都买断了。

收拾好东西浑浑噩噩地走出大学城时,吕燕萍想到了死。

上大学这几年,耳边听着和她同龄的年轻人们诉说着对未来时憧憬,期待,野心,她也忍不住做起了摆脱鸡场乡吕家、获得新生的美梦。

美梦被打碎,但曾经看到过希望的她,实在难以接受自己去过“一生苦乐由他人”那种连古人都悲叹无奈的日子了。

也就在她产生了求死的念头时,她得到了这个小木牌。

厌恶某人、恨不得某人去死这种念头,正常人都会有,但绝大部分人都只是偶尔想想罢了,并不会真就付诸于实际——绝大部分人是承担不起害死人的罪恶感和愧疚的,很多人只是无意中伤害到他人,也会无数次在夜晚辗转反侧良心难安。

吕燕萍原本也并不是能下得了手的人,直到她被爷爷领着去见了相亲对象。

这个爷爷一手安排的、吕家上下包括她的父母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相亲对象,击碎了吕燕萍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

下定决心让爷爷去死的那个晚上,和决定让她爸去死时相同,吕燕萍连噩梦都没做。

就像现在,她决定让吕家彻底完蛋,心里面也没有什么畏惧、恐惧、负罪感。

只有满心的期待,和……一丝丝隐约的不安。

——用这么邪门的办法害死这么多人,会不会有什么代价?

吕燕萍不知道,此刻的她也不太愿意去深想。

她让自己努力去想摆脱这个牢笼后能获得的自由美好的普通人的生活,让自己尽量去想开心的事。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就用这一次了,以后再也不用了,也不需要用了。”两只手紧紧攥着残破的小木牌,吕燕萍嘴里无声地呢喃自语,“吕家一散,没人再顾得上我,没人能再栓得着我,我就自由了,就哪里都可以去了……我就不用再做这种事了。”

另一边,吕子华把衣服送去乡派出所交给胡文月,听胡文月哭哭啼啼地交代了半天把他爹的后事操持好,又回到吕家。

主楼堂屋摆了灵堂,几个长辈和大堂哥坐在右副楼一楼客厅里抽烟,见吕子华进门,吕庆生就招手喊他过来。

待吕子华坐下,吕庆生就道:“你爸的后事,我和你五叔幺叔、四姑妈和你大堂哥商量了下,还是不要大办了。”

“咋个就不能大办?”屁股还没坐稳的吕子华蹭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道,“我爸死得这么冤枉,身后事都不好好办,我爸咋能走得安心?!”

“你激动个哪样嘛,坐到!”吕庆生也来气,喝道,“你以为我不想给你家爸大办?你爸是我亲弟弟!你自己看哈家里头这情况,前后一个月不到,连办三场白事,我们吕家人在外面人眼里面成啥样子了?你是不是要全鸡场的人都来指指点点,说我们家晦气犯太岁?!”

吕庆生越骂越来气,骂到气头上都顾不上忌讳了,脱口而出:“上回给你老爷爷办事的时候出了啥状况你自己又不是不晓得,你是还是嫌我们家事情不够少,生怕不得再招来点意外是不是!”

吕家的长孙、已死的吕老大的长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吕子华亦神色骤变。

吕家人这些年确实很是攒下了一些钱的,家底儿比镇上乃至市里的一些讲究的人家还要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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