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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方美人(37)+番外

作者: 吴桑 阅读记录

之后两天,轮到她下去开电梯。刚进电梯,就迫不及待地摸出单词手册出来背。她一下去,久美子前后脚也跟了下来,她正背单词背到忘情时,久美子突然出现在面前,笑说:“又在学呢?”

五月估摸着差不多把久美子已经彻底得罪了,再怎么小心也是无可挽回了,干脆大大方方地笑说:“反正这个时候没客人来,随便看看。”

久美子问:“五月将来想做什么?这次妙子不在了,正好竞争一下领班,将来美代桑发现你的日语水平高出我们所有人,就是店长也不是问题。”

五月耸了耸肩,并不回答她的话。久美子也不多说,按下三楼按键,转身上楼去了,跨入楼梯之前,忽然问:“妙子的那件事,只怕是因为你的原因吧?”

五月心里乱糟糟的,把手册收起来,去找卖花的小女孩说话。小女孩好久没和她站在一起闲聊了,也觉得开心,闲话正说到高兴的时候,小女孩突然住口,说:“我生意来了!”一溜烟地撒腿跑了。她也急忙回到电梯门口待命。

没多久,一群客人远远地过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朵玫瑰花,看来小女孩的生意做成了。她按下三楼按键,再悄悄回头去看,拿着玫瑰花的这个客人她认识。

他是美代的心上人,姓泽居,单名一个晋字。福井出身,偶尔来上海出差,有个上海女友,女友很漂亮。第一次看到他的那个晚上是周一,生意不太好。看见他的地点是松竹梅包房,那时朝子还在。他那天是浅灰色西装外套,穿着jimmy choo的皮鞋,今天则是更为正式些的藏青色西装,配同色系领带,手腕上是一块全钢军工风格的腕表。

她下意识地去摸围裙袋里记着客人姓名特征的工作手册,等手册拿到手,忽然又想到,这个人的姓名啦出身啦我不是记得一清二楚嘛。自己觉得好笑,把工作手册又塞回去了。

与泽居晋同行的一个头发稀少的老头儿侧过头,低声与泽居晋笑道:“你一进电梯,她就一直盯着你看呢。”五月仔细想了一想,这个人大概就是那个爱给人发日币小费的白井了。

“嗯,看到了,她看的应该是花。”泽居晋微微一笑,淡淡应了一声。

电梯空间狭小,这两个人的声音固然压得很低,但五月还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脸上刷地红了一红,往旁边闪了一闪。她的反应太过明显,刚才说话的白井又嘀咕了一声:“什么呀,都听懂了嘛。”一伙男人低声闷笑。

旁边有另一个不认识的人伸头过来看了看五月的名牌,嘀咕道,“原来叫五月。”

五月贴着电梯门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好在三楼转眼就到了。电梯门打开,五月伸手挡住门,恭请客人入内。电梯外面,已经候着两排女孩子,正在朝客人鞠躬行礼,而美代首当其冲,身子弯得尤其低。

泽居晋临跨出电梯门前,突然回身问她:“喜欢这花?”

她来不及说自己刚才不知怎么就发了一瞬间的呆,其实并不是想要看他,更不是喜欢这朵蔫巴巴的玫瑰花。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张张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泽居晋把手上的花递给她,她也就稀里糊涂地接了过来,连谢谢都忘了说。

其实并不是头一次收到客人送的东西,有些熟客回国后,会带一些化妆品啦小点心啦拿到店里来送给女孩子们,寒暄说:“平时承蒙你们的照顾,真是感激不尽,这点小小心意,请务必收下,今后还请你们多多关照。”诸如此类的。说客气也客气,说虚伪也虚伪。

今天不过是收到一支玫瑰花而已,她却觉得有些惶恐不安,花拿在手里,心却有些发虚。收这花的人,不应该是她,应该是他的漂亮女友,应该是倾心于他的美代才对。

用餐高峰时间过去,客人渐渐少了,她负责的客人也都走光了,一时无所事事,就把玫瑰花插在围裙口袋里,在店内转悠。

大厅里,有希子正领着洋子在灌一个客人酒,那客人喝得满面通红,已经醉了大半,白衬衫的纽扣松开几颗,领带则系到了额头上,滑稽如七、八十年代北方坐月子的老娘们。又一杯不加水不加冰的纯烧酒下去,那客人干脆把腰间皮带也抽出来乱甩,像是牧马人甩鞭子打马一样甩出啪啪的声响,动作太大,西装裤腰也随之松开,露出里面的条纹平角内裤来。

“范思哲和CK。”凉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旁边来,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一句话。

“什么?”五月没听懂,转身去问她,“什么和什么?”

凉子不敢抬手去指,就使眼色给她看:“西装是范思哲的,平角内裤是CK的,领带我看不出。”

洋子看客人出洋相,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有希子则矜持地与另一名客人大谈Teresa Teng,二人说到高兴处,一同敲着桌面哼起了《Fire Of Love》。一旁的野原闹腾的太厉害,同桌的一个颇有风度的老者喝道:“喂!野原,适可而止!野原!喂喂!不觉得丢人吗?!”

洋子转眼看见五月和凉子,招手叫两个人过去,自说自话地倒了两杯梅酒递给两人,五月本来想托辞不喝,看凉子伸手接了过去,有希子也在旁边,于是笑嘻嘻地和一个看起来有几分面熟的客人碰了碰杯,举起来往嘴里一倒,一杯梅酒见了底。客人拍拍她的肩膀:“五月酱好酒量!”

洋子拿着空的梅酒瓶子问他:“还要开一瓶吗?”

“开!”

洋子转头,对吧台的方向挥一挥手,翔太抬头看过来,洋子弹了弹手中的空梅酒瓶子,翔太会意,捧着一瓶梅酒一路小跑送了过来。

半分钟过去,五月的脑袋变轻,晕晕乎乎地想发笑,恐怕洋子还要她喝,就趁她转身说话的空档悄悄溜走了。

野原那里抓着裤腰甩着腰带,隔壁桌的几个日本女客抽着七星,对他侧目而视。这边又有两个五六岁的双胞胎熊孩子嬉笑着在大厅内你追我赶,他们的妈妈则紧跟在后面低声喝止:“纯一,裕二,快停下,否则爸爸要发火了哦,我要去告诉爸爸了!”

日本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何时何地都不能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哪怕很小的小孩子在公共场所都会很安静,这一对双胞胎属于例外中的例外了,他们的妈妈对此十分羞愧,腰几乎都没有直起来过,一面追,一面对两旁客人不停地鞠躬道歉,嘴里说:“不好意思,十分不好意思。”

抽烟的女客们皱着眉头,打量着吵闹如集市的大厅,其中一个看着闹得不像话的野原,一边优雅地弹了弹烟灰,说:“不知道他们的太太在家里怎么想……对了,听说理纱最近和你先生回他家去见父母了?怎么样?还习惯?”

另一个颇为吃惊的样子:“纳尼?理纱跟他回家了?”

理纱先叹一口气,再诉苦道:“嗯,回了。在上海的时候大概是我太乐观了,这里,上海的便利程度和东京不是相差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