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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方美人(14)+番外

作者: 吴桑 阅读记录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花轿终于停下,应是到了温家。温家家丁人多势众,钟家两兄弟在半路上就被打退,终究没能把她给救出去。

她扒着轿窗,勉强伸头往外看,花轿外都是温家的家丁,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看来有两个哥哥也没用,谁救她不了了。

温府大门洞开,有一群使女婆子出来搀住她,口中唤着三姨娘,将她往府内生拉硬拽。她晕轿晕得站也站不住,那群人就趁机把她给撮弄进了府内,再搀入内室,其后扶她到新床上坐定。她额上刘海都被虚汗打湿,人也发慌,身上没什么力气,眼泪也挤不出来了,索性止了哭,默默坐在床沿上闭目养神。

凤楼见她两手绞着她的小手帕,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心下大为高兴,拉起她的小手,头慢慢钻到她的大红盖头下面,鼻子对着她的鼻子,嘴唇对着她的嘴唇,喉间溢出一声极为满意的轻笑,往她嘴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复又重重啄了一口。一屋子的丫鬟婆子无不面红脸热,掩嘴吃吃发笑。

她本想吵闹来着,不知怎么身子竟然发软,头一晕,就歪倒到床上叠放着的一堆锦被上去了。凤楼还要往她身上凑,恰好外头有人来催,说是花厅里客人正在起哄,他便松开她,转身出去招呼他的狐朋狗友去了。临走前还交代新房里的丫环婆子:“好生看着,不许吓着她。”

她人不舒服,脑子里却还清醒,一面擦着嘴唇,心里还在想:怎么没有阿娘说的跨火盆拜天拜地拜父母那些个规矩?进了大门就被径直带到这新房里坐着,天底下有这么轻松的新娘子么?再一想,是了,这个人早已娶了正妻,人家家里有了大老婆了,天地父母么,人家早已经拜过啦,自己原是被抢来做小老婆的,所以那些繁文缛礼一应全无。

又想:这样也好,省的当众出丑,被人强扭着恐吓着拜天拜地,自己哭哭啼啼的,还要被人指点着笑话“快来看快来看哪!这是少东打从外头抢来的姨娘——”

她呢,必定会晕晕乎乎地呕几口清水出来,那滋味,光想想就觉得难受。心里胡思乱想着,伸手把头上的盖头揭了下来,丢到一旁去了。竟然也没有人来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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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温家人

此番虽是仓促抢的亲,凤楼的狐朋狗友却来了无数,这些人一见新郎官出去,纷纷上前来拍肩搭背,嬉笑个不住,歪缠着要请新姨娘出来与诸人厮见,让诸人见识见识此女的容貌有多美,致使温家少东出去抢人。凤楼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便也顾不上计较这些人说话放肆,正在嬉闹着相互灌酒,说着荤话混话,忽见小厮岳鸣从人群外挤进来,口中急急唤道:“五爷,五爷,不好了!”

便有人起哄:“不好了,温五爷后院起火了!”一时引得诸狐朋狗友哄然大笑。

凤楼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顿,微微歪着头,睨着他问:“哦,你话说半截,是要叫五爷我猜谜语么?”

岳鸣顾不得他脸色不好,三两步窜过来,伸长了头,拢住嘴唇低声道:“老爷回府了!一进门,看见府内张灯结彩,吃了一惊,便问是什么事情,门口那几个该死的,吃醉了酒,回说五爷才抢了个姨娘回来……老爷当即大发雷霆,但被我爹给再四劝回去了,只说给你留点面子,等宾客回去后再与你算账。谁料一回到书房,好好的,不知怎么又动了怒,立时叫人拿了绳索棍子来捆五爷你……”

凤楼一个激灵,酒霎时醒了一半,惊道:“老爷不是说钱塘江观潮后还要去雁荡山拜访旧友么?原说要今年中秋前后才能归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提早回来也便罢了,为何偏偏是今晚?”

他背着父亲纳妾也就罢了,此番却是强抢良家女子,阵仗还闹得这么大,父亲不生气倒怪了,见了面少不得又是一通打。被打早晚是逃不脱的,只是当着许多宾客,面子却有些挂不住。正思索待会儿怎么回话,温家老爷派来拿他的人已然到了。

来的人是岳鸣的亲爹老岳。老岳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手里拿着条绳索,一个手里拎着根棍子。那些个狐朋狗友一看不妙,瞧这架势,晓得今天温老爷又要教训儿子了,连客套话也顾不得说,纷纷讪笑,口中含糊说着:“改日再来向世伯请安问好罢,温兄你千万保重。”一个两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老岳上前来,先微一躬身,给凤楼行了个礼,再起身满面堆笑道:“五爷,老岳今儿要得罪了。”言罢,一扬手,招呼身后两个人道,“请五爷书房去。”

那两个人围上前来,欲要来绑新郎官的手,老岳见凤楼皱眉吸气,忙喝道:“糊涂东西,你们是怕五爷跑了还是怎地?怎么恁地没眼色?松开来松开来!”那二人便依言将绳索松了开来。

老岳押着凤楼正要往书房去,转眼瞅见儿子岳鸣抬脚往一旁溜,正要喝住他,凤楼却先瞧见了,一声断喝,将他叫了回来,交代道:“不许去老太太那里报信,你只要去新房那里交代一声,说我要晚些过去即可。”

岳鸣又慌又急,鬼鬼祟祟地问:“为什么不能去报信?老爷下手向来没有轻重,若是……”

凤楼此番抢亲原是瞒着温家老太太的,老太太只当人家女孩儿和她家孙儿情投意合,这才将人迎进温家门的,若是此刻去报信,自己强抢民女一事便要露馅了。岳鸣情急之下却没有想到这一层,正在跺脚,听得他爹老岳骂道:“老夫人有心疾,眼下只怕已经歇下了,若是惊到了老夫人,使得老夫人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岳鸣忙说:“我知道了。”也不多话,转身跑去新房知会那里的人去了。

上房内,温家老爷正在长吁短叹,面上依稀有两道泪痕,两个姨娘则在他身后温言相劝,叫他千万要保重身子云云。温老爷怒火正盛,如何听得进去。

今天他一进家门,便听说那风流混账儿子抢亲,当时便要把人绑来毒打一顿,但为了温家体面,少不得要强压了怒气,郁郁不乐地带人径直回了上房。

两个姨娘早已得知了消息,生恐被另一个抢了先,也不顾年纪大了,跟飞毛腿一样地飞跑来候着。温老爷心绪不佳,嫌她们烦,不愿和她们兜搭,转身又径直去了书房。两个姨娘哪里肯放过这个倾诉别后离情的机会,便一左一右地也跟了过来。

书房里伺候的人一见老爷进门,忙忙地泡上一壶茶来,温老爷才品一口,便觉出味道不对,再一看,见自己从前惯用的那把宜兴紫砂茶壶竟然给洗刷得干干净净,茶壶内聚积多年的茶山却不见了踪影。他出门前交代过多少回,这茶壶万万不能碰,谁料竟不知被哪个手快的拿去洗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