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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如何让大喵乖乖睡觉[穿越](242)

刘炘真正要留给太子的,是这些被刘炘召入皇宫候旨的大臣——他们可不仅仅是因为要替帝王拟遗旨,才在偏殿待了好几个时辰的。

因为这十几年冀州朝廷经历几番变故,人事变动极大。

煜亲王再看这些被皇帝从那些穷乡僻壤的地方“挖”回来的臣子们,有的还有淡淡印象,有的却已眼生得很,连名字都已经叫不出来了。

他们鱼贯而入,安安静静地走进帝王的寝殿,刚被任命为尚书令的蔡鹏最为年长,也最得刘炘看重,所以立于群臣之首。

说来也是一份因果,这位蔡大人出生西境,乃是敬帝时期连中三元的大才子,学富五车,极有才干,年轻时就深得敬皇帝的信任。

他有一小女儿,也因此嫁入皇家,成为刘焜的侧妃,然而还没活到敬皇帝驾崩,就香消玉殒了。

蔡鹏对刘焜难解心结,但因受皇命,不得不在敬皇帝大行之后继续辅佐新帝,却始终不得看重,后来被刘焜贬到冀州最西的清县,并于各处蹉跎,再没能回京。

刘炘继位之后,徐家就怕这种耿直老臣会回到朝廷、与之作对,所以竭力阻止皇帝召回可用之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刘炘表面听命,背地里却早早已经与蔡鹏等老大人联系,并为他们的家人提供尽可能的庇护。

蔡鹏原本已经对朝堂心灰意冷,不愿再回京中,但也渐渐被刘炘诚意打动。

册立太子之前他就已被刘炘接回京中,后任尚书令兼太子太师,成为名副其实的帝师。

刘煜站在一旁,看蔡大人因陛下病重而目中含泪、悲痛难忍的模样,不禁想起过往那些顾命大臣的事情来。

说来也是巧,那些曾被历代冀州皇帝委以重任的顾命大臣,仿佛都中了某种恶毒的诅咒,命运大多不太好,其中能得善终的,都非常少。

大多是活着的时候被施以酷刑而亡、亲族受到株连,有的则是死后被清算,被掘坟毁尸。

照理说幼帝继位,得到顾命大臣的教导和辅佐,能够慢慢地知国事、理国事,与他们是有师生之情、患难之谊的,可一方的结果却如此不堪,实在让人唏嘘……

但其实,这种“连自己性命都顾不了”的情况,并不难解释。

但凡被帝王选中的顾命大臣,无异于得到了作为人臣最大的荣耀——皇帝将儿子和江山都托付给你了,对你可有多大信任啊!

这意味着,他们从此登上了权力的顶峰,获得了旁人望尘莫及的地位。

就像如今的尚书令蔡大人,光禄大夫丁灏,吏部尚书陈雪,还有一干武将,形成了冀州朝廷新的权利核心。

可人非圣贤,日子一久,难免滋生矜骄之心,觉得自己对于帝王来说,是最重要的臣子、是新帝的老师。

他们稍许流露出专横强势、左右朝局的意思,就很容易被渐渐长大、逐渐有自己思想主张的年轻君王记恨。

当一笔笔记在心里,一件件累积起来,不知何时就会变成巨大的仇恨。

而且权力越大,逢迎和巴结之人也就越多,很容易形成结党之势,这势必对皇帝造成巨大的威胁。

没有哪个帝王希望看到自己到了而立之年还被几个权臣、几个世家架空,让天下人只知某某而不知帝王,所以这些顾命大臣自然也就成了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说到底,顾命大臣与幼帝的关系,也是一种利益关系——前者辅佐后者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后者则依靠前者处理政务,直到帝王能够亲政。

所谓以利交者,不要说利尽而交绝,就是利稍衰,都可能交绝生怨,是以君臣之间,极其容易产生嫌隙、猜忌,祸根由此而生。

甚至有些祸根,根本在先帝托孤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常有先帝明面上颁诏任命重臣辅佐新君,背后却让幼子时刻戒备,警惕这些权臣的动向。

一旦先帝不放心,继位者就会心有余地,以后但凡这些重臣往不好的方向稍微偏差,新帝就会以“此厮果然如此、父皇诚不欺我”的眼光看他们,越看就越不喜欢。

当然,有时候还有一个荒谬的可能,导致顾命大臣难得善终……那就是新帝自卑。

即便真实情况就是由顾命大臣扶保其上位的,新帝也不愿意担上让人扶保的懦弱名声,于是总想找机会用自己的方式向天下表明自己有治国之才,并不需要他人辅佐。

所以,顾命大臣就成了皇帝试刀祭旗的牺牲品,成全帝王去证明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做旷古大帝的潜质。

无论蔡鹏、丁灏等人未来命运如何,此时此刻的他们,都在为自己的伯乐、明主即将逝去而感到悲痛欲绝。

丁大人比蔡大人还要年长,此刻已有些站立不稳,内官周旗忙让宫侍上前搀扶这位光禄大夫。

这时候,宫人在帝王的榻边立一案几,尚书令蔡鹏则跪于案前,仔细分辨陛下声音,听他慢慢念出遗诏,再以口复述、执笔记录。

“吉兴十二年六月初四,奉朕旨意,煜亲王刘煜,乃敬皇之子,与朕同胞,器量纯全,帅冀州神勇之师,匡扶社稷,其功甚巨。蔡鹏志秉忠贞,才优经济,安民察吏,训示臣民,遵旨缮写上谕,悉能详达朕意,为不世出之名臣。此二人者,朕可保其始终不渝,朕万年之后,令其顾命辅佐新帝。另有丁灏,元开,乔成等人,皆为朕之肱骨,同领命。”

“皇长子刘荃,秉性仁慈,居心孝友,吉兴十二年,朕于太极殿召见诸王大臣,面谕以建储一事,亲书谕旨,立刘荃为皇太子之旨也。其后当谙习政事,以增广识见。今即遭大事,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众人听蔡大人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念出遗诏,当听到陛下令皇太子刘荃继承皇位之时,有人不自觉地看向煜亲王。

——煜亲王果然得继续当这个摄政王,只是他自己,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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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遗旨,当然不是现在即刻就能想出来的,深知自己情况的刘炘恐怕早就打好腹稿、铭记于心中,等待将它公之于众的时候。

只是难为了蔡大人,以高龄之姿跪坐于案前,还要一字不差地在黄绢上写下陛下这最后一道诏令。

在众人猜疑的目光中,刘煜听着冀州皇帝的遗旨,心中想的却不是自己要不要做这摄政王的事情。

煜亲王只听到刘煜提到了自己这个并不和睦的弟弟,提到了一些臣子,提到了太子刘荃……

但他始终没有提到刘淼和刘焱——他那可怜的二皇子,还有三皇子。

虽然知道刘炘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提及荣年和慕年,但刘煜终究是护短的,所以心中满是不快。

晓年把小虎崽看作宝贝,无论做什么都要考虑它们一二,常常忽略自己,让它们优先,更勿论得了什么好东西,绝对不会忘记荣年和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