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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无归(74)

十月冷风吹起,她忙着给院中的花木除虫护暖,用草垫子将畏寒的树木围裹起来,一直忙忙碌碌。许是顾南远怕她嫌冷清,七阳宫搭台唱了两出戏,唱腔低回委婉、俏丽华美,只是施晓然兴致缺缺,想念过年之时顾北遥在身边一起品评的时刻,不觉带了些怅然。日子不是沙漏里的沙流转飞快,而是慢得如蜗牛爬。

十一月底宋子遇喜得麟儿,传信给她,说是百日之后摆酒宴客,她连忙让人备了礼品道喜,却在想百日之后顾北遥是不是已经出关,会不会与她同去?

她闲下来之后顾南远来找她,问她是否会算账,年底帐多,恰好她也会一些,便开始帮着查看七阳宫的账目。一看方知为何七阳宫是大门派,不光是武功高强的人多,重要的是大穆西南片区的运输、采矿尽握手中,商铺也是遍及大穆,真金白银滚滚而来。顾南远看她心思敏捷,此后便把部分账务交给她,让她多参与七阳宫的事务,也让施晓然有了工作的感觉。

十二月开始飘雪,沉华殿的院子依然一派生机,梅花大展娇容,红的,粉的,白的,黄的,淡绿的,被绿丝绒的青松翠柏远远称着,细细的清香沁人心脾。她看着那一树一树的梅花,多么希望下一刻顾北遥能出现在这院中,看一眼这柔糯纯净的娇艳花瓣,说一声“现在的沉华殿,我都险些认不出来。”

只是顾北遥一直没有出现,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药室那边,遥遥望着,心中的期盼燃烧,直至暮色四起,才回到沉华殿。大概是冷风吹得太多,终于生病了,毕涵给她开药时嘱她不要过虑,二宫主不久便可出关。

却是到了过年也不见人,此起彼伏爆竹声让她想到去年,喜欢的人不在,热闹就离自己很遥远。顾南远送给她一盆极其稀罕的红珊瑚,她抿着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一遍顾北遥的情况,顾南远带着淡笑说可能还要些时日,这个事急不得。

她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甜蜜苦涩掺杂,恰如一口微苦的茶。

作者有话要说:古文中的月份都是农历,不知道这章会不会像流水帐,只是想表达那种等待的心情,见不到,心有系,有甜蜜,有期待,有不安,也有落寞,想念会越来越深,真真实实的日子,不是一句“XX之后”可以代替。

下章值得期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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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柳绿,莺飞燕舞,施晓然的心由浮躁渐归平静,不再天天挂念顾北遥哪天会出现,也不再打探,他一直都在摘星峰,两人不过几里相隔,似乎都在身边。她的生活忙碌而充实,七阳宫的账目她看得愈发明白,余暇时养养花,弄弄草,日子倒也不那么难过。

月底账目繁多,书桌上摞着厚厚的一大叠,竖排的字让人头大,看久了就变成一堆黑乎乎的蚂蚁在纸上游走。日近晌午,她有些眼花,搁下笔伸手揉了揉,从账簿堆里抬起头,靠在椅背愣愣看着门外。她似乎看到远处顾北遥和顾南远并肩而走,有说有笑,她半扯嘴角,闭上眼抚了抚额,果然管账这差事不是那么好做,看久了人都产生幻觉。

只是再睁开眼,还是两个人影,愈来愈近,俱都身姿挺拔,顾南远着了件玄色的衣服,顾北遥还是那件一成不变的黑袍。

施晓然愣愣看着,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你看,你一出来她都快傻了,丫头可是念你念得辛苦。”顾南远踏进门,面上几分戏谑。

顾北遥站在门口,冲她清风朗月淡淡一笑,便是月华散开,俊逸尽显。

施晓然心上一跳,眼神恍惚明暗不定,半晌,看着来人,青菊般淡淡一笑,“你也来看帐吗?”

顾南远一呛,“他自然不是来看帐。听说你在这里,便和我一道过来。还愣着做什么?”

顾北遥唇角笑涡浅现,轻抿着嘴。

施晓然方才反悟,拉开椅子站起身,问道:“你的毒都解了?”

她自是知道是多此一问,他既然站在顾南远的身边,那定是已经解毒,许是太多的思念横亘其中,她有些糊涂,那些在脑海中反复说过的话此时全没了踪影,竟吐出这样一句。

“都解了,费的时间长了些。”顾北遥淡淡答道,眸中流华波动,五彩斑斓。

“解了就好,时间久一点就久一点。”日日思念的人在眼前,她竟像个含春少女带了半丝羞赧。

顾南远唇角微勾,道:“不要在这里了,你们先回去吧。”

“嗯。”施晓然低了头,开始整理账簿笔墨,顾北遥也走到桌边意欲帮她整理。

顾南远连忙阻道:“别整了,放着我来。”

施晓然抬头微微一笑,“那有劳大宫主。”

“去吧,也快到午饭时候,北遥,你也和施姑娘好好聚聚,过两天我们再把酒言欢。”顾南远露出促狭笑意。

长廊上,小径间,时不时有仆从路过。两人向沉华殿方向走去,肩距一尺,步伐不紧不慢。顾北遥颜面沉静,施晓然目光放在两旁美景上,却是没有焦点,不知究竟在看何处。人间四月,佳木繁阴,路边的野草绿树,生机勃勃,绿得沉,绿得酣,绿得照人如濯,路边的蔷薇,开着几朵红色的小花,点缀在层层叠叠的绿树上。两人都不说话,似乎这美好时光是水中幻影,稍有打扰便会破灭一般。

天空明净无云,太阳照得明亮而温暖。

施晓然微侧过头,冷不防正对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对,轻轻一笑。

“你瘦了!”

“你瘦了一点!”

两人同时说道,闻言俱又一笑,施晓然轻道:“今天天气不错。”

“天朗气清,是个好日子。”顾北遥附和。

“那,你是今天出来的?”

“是,大哥这两天一直在我那里。中途不是很顺利,薛神医也是头一次做这些事情,本来预计一年内就能弄好,不想耗时这么久。”

“只要解了毒就好,刚才看大宫主是真的很高兴。”

“总算解毒了。”他如释重负,偏过头看着她,女子的睫毛在阳光下跳动着光,他眸中一脉深情,“听说,最近几个月你在帮大哥看帐?”

“嗯,大宫主让我学着点,反正也是闲着,便找点事做。”

“不要太累就好。”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轻轻擦过她的手背,肌肤轻触,却像是一阵微小的电流流过,施晓然心弦一震,全身一麻。

“刚才看你精神不太好,是太累了吗?”还不待她回答,他便抓了她的手,握紧,手心有细汗渗出,轻轻用力,她的身体便紧贴自己胸膛,像是蓄谋已久按捺多时,他面上浮出薄粉,声如林中清泉,“既然累了,路远,还是我带你回去吧。”

施晓然脊背一僵,声音似闷在喉咙,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路不远,一炷香就可以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