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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店街(270)+番外

作者: 江天雪意 阅读记录

七七看得细致,这对恋人手指上各自系着一只彩色的草编戒指,和那小芭蕉扇同样的风格,那女孩子见她看过来,展颜抬手,眼光朝彝人歌手一瞥,对七七道:“这是那位彝族大哥送给我们的五彩戒。”

静渊听到,亦往他们手上看了看,悄声对七七道:“一会儿我们也找这个彝人要,看他还有没有。”

“嘘,”七七小声道,“听他唱歌吧,多好听。”

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听得懂这歌谣,宝宝只觉得旋律悠扬,拍着小手给这个彝族歌手打着拍子,那彝人见到如此光鲜亮丽的一家人,也极是高兴,尤其喜爱娇艳可爱的宝宝,不住地朝她微笑,歌声不停。

这歌声像是在歌唱一对恋人,缠绵悱恻,动人心魄。

一曲唱毕,四座皆热烈鼓掌,七七见那彝人光着脚,脚上全是伤痕,甚为可怜,在他休息的时候,让静渊带着宝宝坐好,自己起身回到他们的车厢,找来列车员,列车员平时兼卖货物,有草鞋袜子,七七估摸着那彝人脚的大小,给他买了一双草鞋,一双袜子,包在纸里拿去送给了他。

那彝人万没料到这个衣饰富贵的美貌太太,竟然会如此好心送给自己新鞋新袜,怔怔地捧着纸包发了会儿愣,呐呐地要向静渊和七七道谢,静渊微笑着看了眼七七,转头对彝人笑道:“别客气,你的歌唱得这么好听,就当是我们的谢礼。”

有学生问那彝人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叫阿山,家里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叫阿月。

他眼珠黝黑,眉毛英挺,倒是个很俊俏的男子,七七便笑道:“你妹妹一定很美。”

阿山笑着点头,从自己腰上挎包里取出纸做的小扇子和一堆草编的染色戒指:“这是我妹妹做的。我去五凤坡看我的叔叔,阿月让我在路上挣点茶水钱。”

又取出一把小扇子,送给了宝宝,那些学生亦喜欢宝宝活泼可爱,正把她拉过去逗着玩,宝宝对一切都很新奇,但仍然自豪地说自己也是学生,已经快上三年级了。

七七和静渊微笑着看他们,那彝族人另取出一对五彩戒指,双手捧着递给静渊:“这戒指上加了我们彝族人的咒语,会保佑先生和太太幸福平安一生。”

静渊又惊又喜接过,忙拿起一个要给七七戴上,孰料火车又一个轻轻晃动,这戒指刚刚圈在七七右手的无名指上,微微一扯,竟然扯断了三股细线。

他们心中都掠过不祥的预感,那戒指虽然并没有断,可实际上已经不能戴了,七七默然将戒指脱了下来,勉强微笑了一下,看着静渊幽深的眸子,安慰他:“没关系,我再把它重新编起来。”

静渊心中微颤,看向阿山,阿山轻轻咬了咬嘴唇,眼中似乎颇有复杂的神色。

静渊问:“你说这戒指上有咒语,对不对?现在它成了这样,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阿山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静渊还待再问,七七忙拉着他的衣袖,轻声道:“别问了,越问心里越别扭。”

阿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太太,您不用再重新编这戒指了,它已经断了,断掉的东西不能再接起来的。”

静渊太阳穴青筋一跳,眼中闪出一丝怒容,七七心中凄然渐起,怕静渊对阿山有所冒犯,依旧紧紧按住他的手。

阿山凝视着七七:“太太,你不要担心,戒指断了,只是说因缘中有一个结被解开,也不一定会是坏事。”

七七轻轻一笑:“阿山,你是个歌者,说话却像哲人。”

阿山并不太明白什么叫哲人,只说:“我从四岁就开始唱歌,族中老长老教给我的这些歌谣,有的是用在嫁娶,有的却是天堂路上行走的亡灵听的,但亦有些歌谣,加入我们祈福咒语,太太,你这么善良美丽,会有神鬼护佑的,别害怕,我现在就唱一首给你祈福。”

他又要开始唱歌,众人远远听到,都慢慢聚拢了来。

阿山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说是祈福,但音调却如此悲凉,可这一次,歌词却是汉话,一词一句,清冽如泉水,透过了众人的耳鼓。

第二卷 孽海 第二十八章 妒花天气(3)

第二十八章 妒花天气(3)

歌者本是个男人,却唱出非常凄婉清丽的音调。

“竹林生竹笋,慈母养子孙。天上彩霞飞,江水在鸣琴。山河孕育了两朵花,阿哥是金花,阿妹是银花。天上云有千万重,阿哥阿妹在相恋,海誓山盟成了亲。夫妻双双去采金花和银花,穿过白云九层,穿过黑云九层。金花银花飞进了阿妹的肚子,母亲的五脏是绿叶,六腑是花瓣,绿叶花瓣护着花心,阿哥阿妹掐着手指算日子。一天天,一夜夜,美丽的花朵要开放,金花银花满地开。严寒过后春来到……春天过去又秋来,姑娘像妈妈一样美,儿子像父亲一般高。树长根,草发芽,蚂蚱死在草坡上,蚂蚁死在路中间。人一生不能像江河一样长,阿哥阿妹的爱却比天高。做人只是借来做,总等到回归那一天。瓜熟蒂落花开谢,草木入冬又一春。这道关口总得过,水井下的水最冰冷,惟独人心不会冷。”

他凄婉地唱着,唱到最后,歌词陡转,重新变成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嗡嗡有声,阿山闭上双眼,竟是在念咒。

念毕,空气中回荡着铁轨的声音,和他的咒语。

众人都觉得似有一股神秘的值得敬畏的力量在身边,不由得都静默 。

静渊紧紧握着七七的手,眼中隐含着泪光,她心中确实也是一团泪意在升腾,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却是干干的。

宝宝悄悄走过来,她小小的心中竟也陡起一丝哀愁,把软软的小身体紧紧依偎着母亲。

阿山伸出手:“太太,把那断了的戒指给我吧。”

七七很平静地交还给他。

阿山的手飞快一动,车窗半开着,那戒指划过一丝五彩的光影,被他投掷在这陌生的旅途。

“太太,记住,断了的东西,不要去接上,像我这样扔掉它,这样才不会心疼。”

他重新拿了一枚戒指,又朝静渊一笑:“先生,这戒指只是我们这些山里人的小玩意,拿着玩玩可以,若有好的寓意在上头,也就取个吉祥的意思,没有咒语永远灵验,不好的咒语是这样,好的咒语亦是如此。祝您和太太白头到老,情意长存,金花银花开满山,子孙绵绵。”

将戒指放到静渊的手中,静渊不敢再轻易碰这戒指,只将它收在掌心里,紧紧攥着。

彝人好酒,他们给阿山买了一斤米酒,又请学生们吃了顿饭,阿山笑容满面,拿起酒瓶子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列车在一个小站停下,阿山跟他们告别,穿上新草鞋,背着他的背篓,脚步稳当当地下车去了。

当列车再次缓缓开动,两间厢房里,一间是宝宝和小桐,宝宝已经枕在小桐的腿上睡着了,小桐早就睡得头歪在了一边,小蛮腰在过道上抽着烟,见静渊从另一间厢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皱着眉头,指了指他手里的烟,小蛮腰憨憨一笑,忙识趣地打算坐远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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