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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流年(出书版)(68)

几只黄鸢鸟拍打着翅膀扑啦啦从清杳身旁飞过,她从明绍怀中抬起头,余光慢慢从周遭的景致上掠过:梨树、青石、黄鸢鸟、希夷池,还有适才滚落在她脚边的“日月星辰”。

什么都没有变,恍如一梦。

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不对劲的。到底哪里出了错?

一抹不易察觉的神色从她瞳孔中飞速闪过,清寒冷冽,但是紧接着这样的神色便消失了,刹那间一切恢复正常,快得不可思议。

明绍心中如针尖划过,他心生疑问,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那是一种久违的眼神,是三百年前在蓬莱飞天峰初次相见,清杳看他的时候所拥有的眼神。那种眼神带着藐视万物的孤傲与不屑,仿佛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能入她的眼。

现在的清杳天真纯粹,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眼神!

“将军,”清抬头头注视着明绍,“你还好吗?”

这样的清杳,明明是在笑,可是她的眼神却是悲戚的。她的眼睛就是一泓无忧泉,月光揉碎了洒在里面,风一吹,银光闪闪。

“不对!”明绍拧眉。

不对!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将军也察觉到不对了吗?”清杳伸手抚平他的额头,音如天籁,“那道白光闪过的时候,天是黑的,可是现在……”

没错,现在是白天!

不仅如此,就连周围的景致也有了细微的变化。青石上的苔痕淡了,梨树上的花多了,还有希夷池中的泉水,居然变浅了!

这里是南冥,可不是原来的那个南冥!

清杳的提示马上将明绍的思绪绕到了周遭的景致上。正当他们皱眉沉思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

南明自古荒凉,除却看守无忧泉的未晞之外别无他人。自从五千多年前未晞被贬,希夷池干,这里就是一片苍凉地,再也没有谁踏足过。

可是现在……

“走,去看看。”明绍拉了清杳的手就走。

云深拾梦又千年(二)

两道黑影就那样闯进了清杳的视线,银光交错,兵器声不断。在看清黑衣人的长相后,饶是清杳再努力地克制自己,她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黑发,妖瞳,魔剑……分明就是破天!

可是。

可是……

清杳眼前如蒙上了一层雾气,她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她在做梦了。为什么这一切如此不真实,如隔雾看花,水中望月。

那个黑衣男子……

真正令清杳吃惊的并非破天,而是正与破天缠斗的另一个黑衣男子。

他的身形是如此熟悉,仿佛曾在梦中见过千万遍;

他的轮廓就像是利刃在极地的寒冰上雕刻出来的;

他的眼神冰冷决绝,不含一丝温度不带一丝表情。

半张青玉面具将他的左半边脸遮挡住了,只露出了眼睛。尽管如此,可是清杳在第一眼就认出他是谁了,因为那个名字曾在她脑海中徘徊过千万次。

宣离,宣离……

清杳感觉到明绍握着她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他,一定也和她同样吃惊吧。

宣离,天界的前任战神,曾经的不败神话。除却那半张隐藏的脸,他和明绍几乎一模一样。可是清杳却从宣离身上看到了一种明绍显然没有的东西。

不是冷漠,不是孤傲,是绝情!

宣离,他应该是没有感情的吧。不然他怎么忍心那样对待未晞。

清杳动了动,明绍死死拽住她的手,示意她静观其变。在看到宣离的那一刻,他们心中共同的疑问已经解开了。

难怪南周围的景致会不一样,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在原来的那个南冥。现在是五千多年前,而这个时候,南冥是属于宣离和未晞的。

破天和宣离仍然专注于自己的战争,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两个陌生的闯入者。他们显然已经打斗好久了,二人的剑上都染上了血渍。清杳觉得,若不是身穿黑衣,此刻他们的身上也应该是血迹斑斑了吧。

五千多年前,正是那场差点毁灭人间的天魔之战的前夕。清杳记得,在这个时候,宣离因为不堪连日的战争,最后一时体力不支败在了破天手上。这么说来,眼前的这场打斗应该就是……

突然间,宣离一口鲜血喷在他手中的镇天剑上,他奋力抵住破天的一击,转身将剑插进了泥土之中,死死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明绍眼角一颤,他几乎想都没想,从怀中取出之前清杳蒙面的那块冰消将自己的脸遮住。镇天剑出鞘,银光闪过清杳的眼,清杳凝眉别过头去,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明绍已经和破天缠斗在了一起。

而宣离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血泊中。

“镇天剑!”破天那双妖异的眼中划过震惊和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两把镇天剑?你究竟是什么人?”

“赢了我再说!”

破天本来就已筋疲力尽,而明绍几乎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招一式带着置诸死地的决绝。十几招下来,破天明显处于劣势,他既好奇明绍的身份,又不甘心于就这么败了。可是随着明绍越来越变幻莫测的剑势,他终于心一横,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

明绍一甩飞起的衣袍,提剑追了上去。

只有宣离依旧昏迷,血流了一地,那样的腥红触目惊心。若不是对他有所了解,清杳定会以为他已经咽气了。

清杳从暗处走了出来,一步一步的,慢慢地走向宣离。她嘴角勾起一抹异样的微笑,似在怜悯,又似很无奈。她伸出手想扶他起来,转念一想,手停在半空中,终究没有放下去。

已然发生的事,谁都没有能力去改变。她不属于这里,因此她不能让自己被牵扯进去。

清杳织了个结界将自己隐藏起来,中指拇指一扣,一道蓝色的光从指尖弹出,没入宣离体内。宣离眼皮动了动,慢慢苏醒了。

几只黄鸢鸟从他身边飞过,添上了几道明丽的色彩。他用剑支撑着身子,慢慢得从地上挣扎起来。随着他的动作,血不停地从伤口往外渗,他左手捂着胸口,手指缝里甚至有血滴出来,清杳这才发现,他身上有好几处大的伤口。

谁也不会想到,天界最威严冷峻的战神此刻头发散乱,狼狈不堪,再无往日的神采。唯一不变的是他骨子里依然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之气。

宣离拄着剑往前踉踉跄跄地走着,那样子好像随时会摔倒。清杳远远就在他旁边跟着,一点都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意思。她知道以她的修为,就算是织了结界也未必瞒得过宣离的眼睛。好在宣离重伤,不会有那么的心思去关注其他的。可清杳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熟悉的画面从眼前闪过,清杳蓦地明白了,宣离所去的方向正是希夷池。

幽蓝色的湖水在微风中轻轻荡漾着阳光,如金箔细细贴在扇面,粼粼闪闪。宣离注视着那一池泉水,吃力地喘了几下,忽然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他身子猛然往前一倾,好在及时用剑撑住才没有的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