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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娇(161)

她脸色微沉,威严之气顿现,“若是被我知晓,哪位出卖了我沈氏的秘密,沈棠发誓,定要将他的人头取下,放在祖宗的案前祭祀,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两位可愿当着太叔公和众族人的面起誓?”

沈谅和沈讷脸色微变,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方才徐徐地点了点头。他二人异口同声道,“我二人发誓绝不透露族中之秘,若有违背,当被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天打雷劈倒不算什么,但是死无葬身之地却是一个很了不得的誓言了,沈棠听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二人接过了全叔递过去的两分文书,探笔如雨一般地签了名,按了印章和掌印,一式两份,他们各自取了一份,另一份则由太叔公保管。

等众人皆散退之后,太叔公长吁短叹道,“谅儿和讷儿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想不到竟然执意要背出家族。我心中颇有些郁结难解之气,棠儿啊,沈氏如今已然面临如此困境,你却又为何愿意放他们离开?”

沈棠轻轻地对着太叔公一笑,“两位堂叔公既然生了别的想法,那便是勉强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与其让他们心生忿满,做了不利于我们的事,还不如就这样和和气气地送了他们走。”

她低低地说道,“细细想来,祖宗的训诫虽然有利却还是有弊的,沈氏好比一颗参天大树,子孙们便如同树上的果实,果实繁盛自然枝大根深,别人不能轻易撼动大树,但大树的本身的负担却也越来越重了,等到有疾风暴雨肆虐之时,说不定就会因为果实过重,而将大树压垮。”

她略作停歇,有些迟疑地说道,“我听说谅堂叔公家的几个叔父都有些不大着调,一个喜好女色,仗着沈氏子孙的身份不知道收了多少妾侍。另一个喜好赌博,还逢赌必输,常常欠下堵坊银两,这是堂叔公家的私事,若是平素,我自然是不该有什么异议的,但此时正是沈氏生死存亡之际,若是有人拿这些作文章。岂不是又是一场麻烦?因此,棠儿同意两位堂叔公离去,倒也是存了私心的。”

太叔公的眉头深深地皱着,他沉吟了半晌之后,方才说道,“我倒不知道还有这些情由,罢了罢了,你说的也确是有些道理的,这事既已如此,那便让它过去吧。只是接下来。究竟是该如何是好,棠儿你可曾有过打算?”

沈棠想了想,低声说道,“南阳王府是必然会与我们站在一起,支撑到最后的,景阳王在祖父临死前也答应了绝不反水,想来这两家王府仍旧是靠得住的。醇王迫切希望撤藩,三皇子是他唯一的稻草,若非情势悬殊过大,他应是不会轻易反戈,至于瑞王……我们与他甚少接触,一时倒分辨不清他的想法。”

她心中不禁有些担心,若是赵誉本人,自己自然是能够信任的,但赵誉的心再向着自己,瑞王若是不愿意再冒险,想来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沈棠微微一叹,继续说道,“至于其他的世家朝臣,多半还是处于观望之势,若是我们再无什么有力的行动,怕还是留不住的。”

太叔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焦虑地说道,“这几日我想了又想,如今沈氏这样不利的局面,竟然找不出破解之法,难道我数百年基业的沈氏,真的便要这样消亡了吗?”

沈棠的目光微微闪动着,她轻轻说道。“破解之法,倒不是没有的。只是……”

第128章 转圜

转圜之法,并不是没有,但真要做起来,却有些有亏本心,只是如今这生死存亡的紧要时刻,便是只有一线希望,沈棠也是要紧紧抓住了的。

她将身子凑近了太叔公,对他耳语了一番,然后重重地说道,“事不宜迟,棠儿这会便去,若是事成了,那太叔公便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太叔公的脸上已经不复方才那般焦虑,他左思右想,深觉沈棠的方法甚是可行,只是能不能成却还是个未知数,他点了点头,“若是棠儿这回为沈氏解了这燃眉之急,那太叔公便敢保证,从此以后再无一人敢不服你!”

学士巷幽深静谧的巷子里,一辆马车倏得停了住,从里头钻出一个娇俏灵巧的小丫头来,正是碧笙。她身轻如燕地跳下了马车,将车上的少女接了下来,然后叩响了门环,不多一会,便有一个老迈的仆人出来开了门。

许是因为主人曾有过吩咐,因此老仆一见了她们来到,便急急地迎了进去,然后将门合了上去。

书房内,当今太学院首座曹文显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望着书案前垂首立着的沈棠,过了良久,方才沉声说道,“太学院自从大周开国起,屹立到如今,整整走过了三百年。你可知,是什么原因,才使太学院在皇子夺嫡和帝王交替中长存不倒?”

沈棠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她恭声答道,“太学院乃是文人学子做学问的地方,师尊们一心只读圣贤书,立身严正,自醒自悟,从不与皇子朝臣结党营私,私相授受,也从不卷入朝堂争斗之中。因此不管朝局如何风云变幻,太学院却始终能够中立而不倚,屹立而长存。”

曹文显的目光闪动,身子几不可察地挺直了一些,“既然你都知晓,为何还要来寻我说这为难之事?”

沈棠轻轻地抬起头来,对着曹文显说道,“若非万不得已,棠儿又岂能明知不易为而为之,打搅了曹爷爷的清净?但棠儿此来却也绝非全然只为了沈氏的存亡,这事还干系着我大周的万里江山,百万臣民。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曹爷爷身为文士中的领袖,难道要眼看着百姓为刍狗也要坚持置身事外吗?”

曹文显眉头微皱,他抬了抬手,“太子乃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三皇子要谋夺其位,这才是大逆不道,难道太子登位天下便就要亡了?百姓就要成为刍狗了?我看倒也不大见得。”

沈棠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然后沉吟着说道,“曹爷爷定是知晓,太子并无帝王之才,既不能约醒自身,也不能驾驭群臣,若是将来即位登基,绝不是明主之象。若是朝臣鼎立支持,而兄弟间又和睦齐心,三皇子四皇子还有尚年幼的五皇子将来替他筑围,兴许还能勉强当个守成之君。”

她语气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但如今朝中重臣泾渭分明,各有所向,两派之争早已经热火朝天,呈白日化之趋势,再难转圜。皇上也屡次对三皇子下了杀着,又接连暗算了我沈家的两名顶梁柱,意在打击三皇子,彻底绝了皇贵妃一脉的生路。那将来太子若是即位,既无手足相帮,又无忠臣可依,试问以太子的才德,如何才能担当一国之君的重任?”

沈棠的眸光微微一动,直直地注视着抚须沉思的曹文显,然后徐徐地走到了他的书案旁边,那里挂着一幅大周广阔的疆域图,虽然并不十分精确,但大抵却还原了大周的原貌。

她指着最西边处说道,“西疆游牧屡次犯我边境,皇上也曾说过要简办留公主的婚礼,将余下的银两重做饷银,拨给西疆将士,但据我所知,实际却是没有的。镇西军虽然强大,但游牧族却也不可小看,这是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西疆的百姓还将继续饱受战乱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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