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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臣(35)+番外

作者: 诗花罗梵/女庚 阅读记录

我吓了一跳,摇头道:“我如何能让你冒这个险?”

“我是最合适的。”他淡淡笑道,“如今朝中除了你,皇上并不知道什么人是能用的、什么人是不能用的,与其勉强挑上来一个到头来却心怀不轨,还不如直接让我上去。我刚入朝不久,不是老臣,那些大人也不知我的底细,只要谨慎些便不会有大碍。”

我听罢攥住了他的手,踌躇半晌,凝视着他道:“小七……”

他的身形微微一僵,似是有些不大自然,却温顺地靠在了我的肩上。

那日燕柳说,林照溪和九皇子的身形极为相似。

若林照溪是九皇子,他为什么不直接和张太后接头,又怎么会和林家扯上关系?

我脑海里对九皇子的印象少之又少,只记得那是一个生母死得极早、养在深宫里的皇子,不知张太后是怎么选上他的。

况且,我没有看出任何他和西林党交好的地方,至多是在翰林院时和白修静有过两分交情,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他乌黑的发间流出些许淡淡的香味,我不禁有些恍然。那瓦剌的迷情香,对于我这等无情之人似乎没有什么作用。

许是……没什么用吧……

恍惚间,我瞧着林照溪的眉和眼,越来越像白水莲;那唇和鼻,则越来越像闵玉……

“景郁?”

“啊……”我眼睛一眨,眼前的脸又变回了林照溪水灵的面貌,“无事。”

他浅浅一笑,从我肩上抬起头,轻声道:“你也别太焦急,西林党就算要谋反,也得先反了里面。张王二氏若有一人为皇,另一人就得俯首称臣,我想他们不会甘愿如此,定要找个机缘把对方挑下去。若趁这个时机闹事,风险太大,而徐斯丁忧回朝还有三年,王悲卿不会如此莽撞。”

这话说的在理。王悲卿不是傻子,亦不是忠犬,没可能把江山全权让给张氏;而张氏更是忌讳着他多年来的军师身份,生怕他留上那么一两手,并不是完全信任,谋反之事定少不了他们的窝里斗。

“好吧,明日我去求见皇上,保举你进内阁。”我忽然着了魔般摸了摸他的发,“万事要多加小心。”

他微笑,那种混合着一点血气和油脂的香料味又盈满了鼻间。“景郁,这几日城西有庙会,你陪我去看看可好?”

我看着他那和两个影子不断交叠的脸庞,下意识道:“我应了你的,当然好。”

京中也许久没有过庙会,我亦很少涉足那些地方。记得幼时的雅歌和小七都很喜欢逛庙会,常常拖着我来四处溜达,还经常为了吃的争吵斗嘴。后来有了听话懂事的闵兰,他们便学乖许多,生怕自己被他比了下去。

无论地方是什么样子,京中总是最繁华、也是最藏污纳垢之地。

接踵而至的摊铺和一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映入眼帘,身边欢笑着跑过几个孩子,手里举着糖葫芦和花鼓。

我念起旧事,顿时生出许多缅怀之意。停下来向小贩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林照溪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甜的。”

他只愣了一下,便笑道:“是啊,谢谢玉烟哥哥。”说罢接过我手中的糖葫芦,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慢慢启唇吃了起来。

他吃的时候,我在一旁端详着他的眉眼。

——他并不爱吃甜的。这是我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他可能不是小七。这是我心里冒出的第二个念头。

两个念头交杂在一起,又合成了第三个念头。

儿时的小七是什么样子?

虽然长大了的确会有些相貌上的变化,可眼前的林照溪和我记忆中的小七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越仔细看,越是相去甚远。这是怎么回事?我思来想去,脑海里忽然浮出了另一张脸。

白修静。

白修静的五官隐隐和幼时的小七叠合在了一起,几分的相似渐渐变成了十分的相似……

臆想至此便打住了。

白修静怎么会是小七?我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悠然地举头望了望街角。

这一望,我忽然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君儒易,善花公主。

善花公主穿着华贵的裙裳,下摆缀着风骚俗气的金流苏,挽着儒易有说有笑地一路走来,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高丽侍女,看儒易的眼神含着露骨的勾引。儒易仍是蔫蔫的,眉心皱得很紧,伴在她身边颇有些敷衍的意味。

当儒易的眼睛无意间和我对上的时候,方才的万般念头俱化作了一个念头:躲!

“哎……”

我慌不择路地拉着林照溪奔了好久,待到停下来时,竟是一头冲向了花街。

嗅着那刺鼻的胭脂香和女儿家的娇笑,我有些尴尬。林照溪在旁边一边轻喘,一边笑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赶投胎……”

“哟,依我看倒是像私奔。”

我闻言一愣,抬头向上看去。

耿冰牙正站在一家欢馆二楼的栏杆上,身边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花娘,风情的桃花眼正居高临下地瞅着我们,眼里透着审视。我记得这耿冰牙今年还不到十八岁,风流之名倒是更胜探花之名。

“冰牙兄,如今你在翰林院风评不佳,又时时出来喝花酒,若是有人弹劾,你打算如何?”林照溪眉心一跳,出言道。

耿冰牙不以为然道:“我本就有辞官的打算,到了月底就回江州去。”

辞官?

耿冰牙看着林照溪,忽然叹气道:“林少卿啊林少卿,你也活了二十多年了,却是不怎么学好,居然跟人家学断袖。”说罢叹了一声,目光怜悯地瞧了瞧我:“也是,朝中那么多大人,也就蓝尚书年轻些,又好男色,你不傍他傍谁?”

我能分明感到他对林照溪有几分敌意。

而且他这话说的,也太不客气了一点。我不禁皱了下眉。

林照溪抬头看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道:

“我听闻冰牙兄的大哥也是断袖,还曾被骗财骗色过,实在没有立场说我些什么。”

耿冰牙不说话了。

“……蓝玉烟,你当小心些才是。”他低声说着,然后轻佻地挑起身边花娘的下巴,“桃花虽多,也得看烂与不烂。”

花娘咯咯笑着,举起粉拳捶了他一下,二人搂抱着进了阁子。

林照溪转过头来看我,那双清亮亮的眸子在余晖的照耀下,分外地好看。

这一晚我又抱着燕柳,不知为何,脑海里浮出了许多模糊的影子。一会儿是闵玉,一会儿是白水莲,两人的影子飘来飘去,合成了一个林照溪。

“燕柳,娘以前提过的那种瓦剌的香料,有解药么?”我低声问。

“……你爱上了谁?”他用那只金色的眼眸看着我,“是今天那个林照溪?”

他一直在暗处跟随着我,什么也瞒不过他。

但是,说爱还是差了点吧。我摇摇头。

他淡然道:“这不是很好么?即使是药,你心中也算是有了着落,师傅可以放心了。”说罢翻了个身,把背留给我,又道:“但那林照溪并不是池中之物,你别后悔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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