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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采芙蓉/艳僧(18)

作者: 诗花罗梵/女庚 阅读记录

猝不及防被他提起大美人最憎恨的人,越鸣溪更是火冒三丈,顾不得去看彻莲的反应,当即跳出来指着那垂眸静坐的菩风寺老僧道:

“老和尚,我倒偏要来问问你,五十年前菩风寺中的那些旧事,真相到底如何?你当真是被大美人谋害未遂,丢了一只左手,而非一场拙劣的苦肉戏?”

见越鸣溪竟对住持如此不敬,话音未落便有菩风弟子想要起身反驳,却被醒尘上人用眼神拦下。醒尘上人默然不语,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握持珠离了坐席,拖着左边袖口处空荡荡的前端,蹒跚走到了彻莲面前。

“五十年未见了,师兄……”他看着彻莲,半晌竟自眼角落下一滴浑浊老泪来,颤声道,“师兄,你还在气我么?”

越鸣溪倒吸一口凉气,对这老和尚装傻充愣的本事佩服万分。

这一声师兄唤得情深意重,饱含着苦楚与悔意,面上的惭愧更不似半分虚假,在越鸣溪看来正是他做了亏心事的铁证;然而这老和尚毕竟生得慈眉善目,言语间更是一副佛陀般怜悯众生之相,看在不明真相的旁人眼里便是他要既往不咎,对这妖僧报怨以德的大度姿态了。

与之相比,极早便被冠上妖僧之名的彻莲美得邪佞,本就是一副修罗面貌,在这真正诵佛多年的正派和尚面前便平白少了原有的禅意,隐约流露出几分煞气,愈发无法教众人信服。

偏偏彻莲也没有同他虚与委蛇的打算,只微微一笑道:

“气?师弟,只这一字未免太过儿话。可惜你当年疏忽一时,才留得我这五十年来夜不成寐,憾不得将你食肉寝皮;只须知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日我岫宁寺不忍在这清净之地大动干戈,不日便是你的死期。”

“好!好!”醒尘上人还未作反应,旁边那一直冷眼看着的高思远便拍案道,“诸位豪侠可是听清楚了!这妖僧非但谋害迦玉法师,甚至还口出狂言要将醒尘上人食肉寝皮!你我既是同为江湖义士,今日难道还要放任此等妖孽作祟人间不成!”

说着便转身面对演武堂中的一众侠士,双目已是潸然:“迦玉法师毕竟曾为先父挚交,这般被妖僧贼党所害,若不能满足他报仇雪恨的遗愿,高某枉为人侄;如此还请诸位豪侠应高某一个不情之请,同明镜山庄一行将妖僧彻莲在此拿下,替天行道!”

话音刚落,以彻莲为首的岫宁寺众僧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直笑得场下众人面如土色,颇有些心慌意乱。

虽然他们还未清楚方才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迦玉法师是如何与越家庄扯上关联,又如何被认定是惨死在彻莲手上的,然而见高庄主这般便要拉他们一同下水,不由得暗暗叫苦,深感不妥;可他们毕竟受了明镜山庄的珍藏秘宝,不好公然说出拒绝的话来,只好一言不发,且看岫宁寺会如何应对。

“慢着!高伯伯,你明镜山庄想要聚众讨伐岫宁寺,可曾问过我越家庄的意思?”越鸣溪见高思远全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也同样对那些不知所措的侠士正色道,“诸位前辈且仔细思量,你们究竟是要听信这失势的明镜山庄莽撞突袭、今后与我越家庄为敌,还是闲事休管、各自捧着秘宝归家去?莫要小看了这些师父,我并非鄙薄各位,只怕这在座的大多数前辈都毫无胜算。”

越鸣溪此言一出,演武堂内更安静了。

看得出这些所谓的武林正派暗地里的焦头烂额,彻莲不以为意地站起身,带着岫宁寺众僧从醒尘上人身边飘然而过,朝演武堂外走去,离开前只傲睨自若地瞥了高思远一眼:

“也罢。高庄主,贫僧只道尔等若是唐突挑战,怕是会输得颜面尽失;今日便姑且容得你们商议一晚,精心部署一番战术,明日再与我岫宁寺做个了断,尚不算迟。”

幻夜

……

……

是夜,越鸣溪翻过沧海居内相隔的墙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彻莲歇下的客房。离开剑拔弩张的演武堂之后,他一直心神不宁,入夜也久久无法睡下,便想来和大美人说说话。

他摸到了还燃着一盏灯火的床头,发觉大美人并不在这里,只是还残留着些许余温的榻上放着外袍,似乎是起夜去了。

随身之物都被漫不经心地扔在一旁,看得出大美人的确悠闲散漫,全然未把白日里的种种放在心上,越鸣溪心情复杂地在床边坐下,自己也说不清心头的这点忧虑是什么。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被彻莲褪下的贴身衣物上,鬼使神差地拿起来嗅了嗅。

淡而幽雅的香气萦绕在鼻间,越鸣溪嗅得安心,先前那隐约的不安也渐渐消散,正想把那件外袍放回去,趁大美人还没回来之前溜回自己的客房时,他下意识抬了抬头,见彻莲正趿着木屐倚在门前看他。

“来了?”

彻莲端的是刚沐浴回来,身上还带着些薄薄的水汽,温热清芬的气息扑在越鸣溪的脸颊上,很是自然地在他眼前缓缓除了衣物。

越鸣溪呆了好一会儿,这才迟钝地想起他们白日的约定来,鼻血蜿蜒流下的同时,慌忙捂住眼睛解释道:“大美人,我不是这个意思,白天的事……”

【以下略】

对峙

平静而沉稳的心跳声响在两人相贴的胸膛间,越鸣溪鼻尖一酸,将他抱得更紧了。他听得出彻莲那淡然的嗓音绝非敷衍,并没有因为自己比他年轻许多而小瞧这份心意,只是暂时还无法回应罢了。

他知道彻莲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这喜欢与他想要的那种喜欢差多远,尚且不得而知;虽然也想继续趁着这缱绻的气氛谈情说爱一番,可眼下既已纾解了欲望,先前那被压下的危机感便又隐约冒了头。

“……大美人,你说高伯伯为何歪曲了那信中事实,硬要诬蔑于你?亏我先前还道他是个正人君子,竟也会使这些下三滥的阴招。”

听得出少年话里的忿忿不平,彻莲笑了笑,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勾划着,道:“少主又为何断定是他诬蔑我?越家庄以前似乎和明镜山庄交情不错,不去信他一个老熟人,偏来信一个相识不久的妖僧?只因为我生得好看么?”

“唔,生得好看倒也算作一个缘由……”越鸣溪想了想,认真道,“只是我直觉这其中必有蹊跷罢了。现在想来,高伯伯的举止未免太过古怪,我怀疑那封信根本是他伪造的;毕竟若爷爷信中真的白纸黑字道得分明,他又何必过了那么久才回来?早前便听闻高伯伯是个颇有才学的书法大家,模仿爷爷的字迹写出一封以假乱真的信来,也未尝不可能。”

说罢沉默了一会儿,又愈发觉得困惑起来:“不过他又为何要诬蔑大美人?退一万步来讲,即便爷爷真的是被你害死的,他又缘何愤怒至此?”

他自是不清楚老一辈的恩怨纠葛,算起来高伯伯也应当是大美人的晚辈,这来历不明的切齿痛恨似乎更加莫名其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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