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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惹戏子(29)+番外

作者: 诗花罗梵/女庚 阅读记录

戏子低着头,半晌只是闷闷地道:“我的弟弟……怎么可以没有名字……”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更加复杂的什么。

“戏子,你讲,”我抱着戏子温软的身体,终于在清明起来的脑海中捡出了那些被我遗落的记忆,“凤喜儿是谁?”

我咬重了那三个音,注视着戏子霎时变得骇然的表情,心中已有了几分了然。戏子挣开我的怀抱,猛地向后退去,睁得圆圆的凤眸里满是惊恐:“你、你怎的会知道……他……他……”

是啊,我怎的会知道。

凤喜儿和戏子从未同时登台唱过戏,又死得极早,我和他的交集仅仅限于多年前的那一次相撞。我撞碎了他心上人送的玉,也因此惹了他;他便设计戏子成了我身下承欢的倌儿,教戏子走上这悖德乱伦的歧路。

戏子捂住自己的胸口,坐在蒲草上深深地垂着头。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初次,在黑幽的屋中作为小倌躺在亲生弟弟的身下承欢的场面;而且自那之后,他竟真的随了凤喜儿的愿,用这分罪孽的心思惩罚于我。

“戏子……”我见戏子这般,遂不忍心再去逼问,只是抬起他的下巴,淡淡地命令着,“你对我笑一笑罢。”

……

戏子从不忤逆我的心愿,即使这时也是。

于是他停止自己的回忆,努力从那凄苦的表情中挤出一个微笑。

真真是十分静谧的微笑,看上去的确像个端庄典雅的美人。——然而这却不是他真正的笑。我记得初见戏子时,他就像那泼辣野媚的凤喜儿,因我没有识出他的身份,便无所顾忌,狡猾得像只骄傲的狐狸;他的笑声也是清脆而肆意,瞧上去灵动极了。

于是我摇摇头:“不是这样笑。”

戏子闻言有些僵硬,不知所措地按按自己的嘴角,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该怎样……”

“你想怎样笑,就怎样笑。”我这么道。

戏子安静下来,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似在回忆自己以前那肆意的时候;许久,他终于吁了口气,手掩在嘴边轻轻笑起来。

极浅,极轻,透着一丝勾魂的媚。

这便是他一心希望的、作为恋人娇嗔的笑,而不是作为兄长宠溺的笑。我心中微颤,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胸口,吻了一下他的鼻尖道:“待我们逃出去,你天天都可以这样笑。”

他仰首愕然。“戏子,不怪我不认你这个大哥罢?”我站起身拍拍自己衣摆上沾到的蒲草,对着还坐在那里发呆的戏子道。

我知道只此一句,便能点亮他眼里的星火。

……

若我当年不惹凤喜儿,如今会是个怎样的光景?

戏子不会对我生出孽情,便不会多年后功成名就再来寻我,至多只是偶尔想起自己有这个弟弟,并无其他。我们的轨道自那时就会岔开,分道扬镳;我依然生在对自己那名义上的大哥和父亲的恐惧中,依然守在自己的《荒野》;那些对我不利的舆论没有戏子帮忙镇压,会愈发厉害,我不知自己还是否承受得住;而那高大英俊的情敌不死,我也博不来淑女的好感……

不,若是没有戏子在身边,我已经死了许多次。

所以我不怪凤喜儿。

死人,应当是被怜惜的。

知道戏子对我感情的由来,我便放下了心中的那一点芥蒂;若我能再次死里逃生,那仅剩的一点作祟的道德伦理,也可以被尽数抛却了。

“哈!”戏子撑起身,勾魂摄魄的凤眼朝我这里水灵一瞥,勾着嘴角道,“自然是不怪的~”

好极。

这,才是我的戏子。

我的——妻子。

我拥着他,心里十分地安宁。

“莫老太上山来了!”

蓦地,庙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野婆子!又来闹事!而公这次非得砍掉她天灵盖不可!”熊熊火光之下,缺指头的老九提着刺刀和土枪,和身后的一帮匪众匆匆地自山头奔下,一边咒骂,一边手忙脚乱地布着阵。

那座镶满白花的小山里的娘子军,趁夜抢山头来了。

我看着戏子,戏子也温顺而灵动地看着我。

“还有气力吗?”

“……有。”

“那——我们逃。”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

漫山遍野的火把中,我和戏子躲避着土匪们交火的区域,挽着手朝山下逃。

然而这或许是太难了一些;我的脚太钝,实在跑得不快,没过多久以老九为首的匪众就发现了我和戏子,可他们吃力地迎着黑褂娘子军的攻击,无暇来捉微不足道的我们。

土枪突突地开着火,刺刀穿过人体的噗噗声也清晰地传入耳朵。黑褂黑鞋的娘子军们低着头,灵巧的身体穿梭在那些个威猛的大汉中,竟是占了上风;孔孝儒背着手站在山腰的一块大石头上,睚眦狰狞地看着她们,并未跳下去与她们亲自过手。

莫老太的人极多,娇小的女子个个扛着钢枪,三寸金莲踩在湿润的泥土里,不多时就砍倒了孔孝儒前面的一众土匪,簇拥到了他脚下的那块巨石边。

孔孝儒掏出枪朝她们扫射。

一个穿着藏青色锦褂的女子跳上去,从腰间摸出双枪就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孔孝儒便不动了。——除非天粟马角,恐怕他是再也逃脱不得。

眼前被枝叶遮挡的视野终于有开阔起来的迹象,身边的戏子却忽然停下脚步。我趔趄了一下,回头问他:“戏子,你怎么了?”

戏子不言,紧紧地盯着孔孝儒的影子。半晌,他慢慢地放开我的手,朝那些女子聚集的巨石走去。

我这才恍然想起:孔孝儒不识戏子,戏子却识得那孔孝儒。

戏子是想杀了他为凤喜儿报仇;而那决计不会是最轻易的死法。

就算这些娘子军杀了孔孝儒,他也是想上去补一补刀的罢。我看着戏子的背影,说不出阻拦的话来。

猛然地,我的后颈被人扯了一下,一颗子弹自我脸颊边滑过,直朝着戏子打去。

顷刻间,他的手腕血流如注;而他恍若未觉,一边走,一边掏出了怀里的针盒。

扯着我的人还在使力,我吃痛地回头一看,竟是满脸鲜血的老九;他手里的短刀刚要朝着我的脖颈招呼,莫老太的娘子军便犀利地打穿了他的喉咙。

巨石上,孔孝儒和穿着藏青色锦褂的女子还在对峙着;那女子约莫四五十岁,并不很老,脸上的表情极是威严,想必就是娘子军的头头莫老太了。

“起开!”是戏子的声音。

那些娘子军被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吓住,纷纷朝戏子看来,一个个警惕地端起手里的钢枪对准了他,似是下一刻便要把他扫射成筛子。莫老太朝她们挥一挥手,她们便面面相觑地放下枪,直盯着戏子的动作。

戏子的手仍是流着血,而他自己已经不在意了。

孔孝儒见莫老太迟疑,自以为得了空,阴狠地笑着使出短刀朝她的胸口招呼;莫老太冷笑一声,一手制住他的手腕,只两枪便打穿了他的脚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