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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科生表白指南(128)+番外

卫航想,这个姑娘就是一个大大的开心果,他已经很久没有笑了,听了她的笑话,也不自觉笑起来。

他主动去和顾辛夷干杯,两人拿了一样的旺仔牛奶罐。

顾辛夷还比对了生产日期,竟然一样。

也算是一种缘分了吧。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先是在附近地域游赏。顾辛夷每天都会画画,卫航不懂艺术,但也知道她画的不错。

可顾辛夷说,她的画里灵气有余,情感不足。

“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画家,然后给我爸爸妈妈画一幅婚纱照。”她这样说着,眼睛里都是光彩,比落霞掩映下的雪山更为璀璨。

梦想这个词很沉重,至少对卫航来说是这样。它意味着无数个夜晚的不眠不休,意味着无数次数据的对比,也意味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顾辛夷却很自信,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卫航佩服她。

等到天气晴朗,向导带着他们爬山。高耸的雪峰直指蓝天,碧水与峡谷相切,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江在这里汇聚,恍有“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的奇绝险峻。

梅里群山中,卡瓦博格峰是其主峰,被誉为藏区八大神山之首,因其宗教特性和凶险,至今未有人类涉足顶峰。

登山队从卡瓦博格峰下的雨崩村出发,向上徒步行进。

一路冰川莽莽,好似身披银鳞鱼甲的长龙,延伸着与雪盆、森林相交。

行至南侧,便到了从千米悬崖倾泻而下的雨崩神瀑,他们去的时候是四月,春末夏初,高山上的雪水融化,从半山坠下,色纯气清,水雾蒸腾,将阳光折射成七色彩虹。

灾难他们继续向上攀登的途中发生——

天气骤变,大雪突降,最后大片的冰川裂开缝隙,高山上的积雪随之崩陷。

他们遇上了雪崩。

向导在队伍的最前列,他首先发现情况有变,招呼队员注意安全,自己却没来得及寻找遮蔽物,他的胸口被滚落的冰刺戳伤,在低温的气候下,迅速坏死,败血症也相伴而来,发烧、低温、失血以及食物的短缺要了他的性命。

这个在一开始给他们送上雪白哈达的三十多岁的向导,就这么献祭给了他崇敬的太子雪山。

卫航情况也不好,他的右腿被压在了积雪下,时间长了,就没了知觉,他的意识依旧清醒,却没有力气了。

顾辛夷是这一行十七人里最先醒来的。她叫醒了附近晕倒的伙伴,帮他把腿挖掘出来,没有工具,用的就是手指。

卫航在她画画的时候仔细看过她的手,漂亮修长,像是水葱,这时候因为寒冷,肿胀地像是萝卜。

大雪一直在下,同伴也都找到,其中除了卫航,还有另外七人受了重伤,那对杭州来的夫妇肋骨折断,呼吸困难。

他们企图向外界发送求救信息,但雪崩损坏了信号发射塔。

求救无门。

没有食物,没有热量的补充,再加上高原氧气稀薄,一行人精疲力尽。

雪将路都掩埋,向导的离去让他们行路愈加艰辛,卫航用天上的星星判断方向,朝着认定的出路走去。

走行一天多后,又是一场暴风雪来袭,他们终于倒在了雪地里。

等到醒来时候,卫航发现自己在雨崩村外的救助站,警笛声音一直响着。

秦湛和他在一个病房里。

在残存的记忆里,是这个真正的天才,把他背下了山。生与死的界限中,嫉妒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他不得不承认,秦湛是个人物。

直升飞机带走了顾辛夷,卫航这才知道,这个总是乐观开朗的女孩家世煊赫。

秦湛穿了一件外套,站在门外,替直升机做了起飞引导,人手不够的时候,每一个劳动力都是帮手。

回到房间,秦湛难掩落寞。

离开雨崩村的时候,警方和他们沟通交流,确认登山队的人数。

加上死去的向导一起,一共十七人,秦湛是后来在雪山里遇见的,和他的伙伴一起,一共二十人整。

“一死九重伤。”警官做了笔录后这么告诉他们。

“只有八个重伤。”卫航笃定,秦湛和他的队员没有一个受伤。

警官看了他们许久,叹了口气道:“是九个,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听不见了。”

漂亮的小姑娘,这是一个指代性的名词,但在这个时候,卫航知道,这个姑娘就是顾辛夷。

秦湛在边上沉默不语,卫航也陷入了沉默。

房间里暖炉的热气蒸腾,外界雪霁天晴。

皑皑的白雪有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色彩,却也有最残酷的可怕。

卫航还没有来得及和顾辛夷说句谢谢,谢谢她把他从雪地里唤醒,谢谢她帮他除去身上的积雪。

当年的十一月,一部名为《转山》的电影上映,电影里的主角为了梅里雪山几经波折,甚至丢失了性命。

卫航拄着拐杖去看了这场电影,票价52元,他记得清清楚楚。

电影院里灯光熄灭,画面变换,最后定格出梅里雪山褪去云彩后的真容,像是一颗硕大的冰淇淋。

卫航还记得那个传说,若能等到云雾退散,看到霞光掩映中的梅里十三峰,会幸运一整年。

他在德钦没有等到的美景,在电影里看到了。

也不知道顾辛夷能不能看到。

【表白日记】:

好像被她发现了。

第75章 0111 0101

从德钦回来后,卫航转入蓉城医院进行康复治疗,在此期间,他向自己的博士生导师陆教授提交了退学申请,得到同意后,又向学校提交退学材料。

被退回勒令修改的博士论文被尘封在抽屉里,再不见天日。

至此,卫航与自己的梦想彻底决裂。

陆教授坐了飞机过来医院看他,那时候蓉城正是气温上升,陆教授脸上挂了汗珠,颇有些风尘仆仆。

他已经是个上了年岁的老人了,头发银白,像是染着寒霜,卫航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在硕士及博士五年多的时光里,陆教授倾尽所有教导他,上千个日日夜夜,他一点点成熟,陆教授则一天天老去。

所谓英雄迟暮,莫过于此。璀璨的灵魂被拘束在衰老的躯壳里。

陆教授在他的病房里坐了很久,也劝了他:“你还是可以继续做研究的,你有着比常人出色许多的头脑。”

卫航知道他的意思,他只是腿部截肢,但脑子依旧装载着思想,神经灵敏度没有丝毫损伤。

窗外有蝉鸣嘤嘤,这是寒冷的德钦没有的声音。卫航思忖垂下头,听了好一会,对陆教授说对不起。

或许他就是一个懦夫,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他不想再去面对失败给他带来的苦楚。

——他已经失去一条腿了。

若非他盛年失志,就不会选择远走德钦。

若非他远走德钦,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说到底,不过咎由自取。

陆教授对着他空荡荡的右小腿凝眸,许久之后,叹息一声,伤感离去。他的背影被夏初的阳光拉长,透出日暮西山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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