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凿龙之点龙笔(53)

“京城地震灾害,白白损失纹银不计其数,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知怎地,却还是坏事传千里传递了出去――这些天,太行山脉边域士兵因挂念家中,军心不齐,已经大大小小出了几次事故……边域小国因此亦蠢蠢欲动,欲犯我国土边境,父皇令本王下令收士兵家属家书,连同兵粮武器一起快马加鞭亲自护送至边域,稳定军心,共同御敌。”

“……”

张子尧一脸听得认真,心想然后呢?所以呢?你找我干嘛?

“本王心想,有些士兵家中双亲年迈,目不识丁,找人替写家书一封实在作用甚小,不如请画师作一副灾后图,仔细还原京城原貌,将那些士兵父母划入其中,岂不更加生动直观》也免去他们日思夜想,毕竟本来没多严重的事,倒是叫他们想得可怕了。”

“喔。”

张子尧想了想,然后明白过来,自己就是那现成好用的画师,不用白不用――好吧,给天家做事,那报酬自然不言而喻,这个本来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但是仔细想想吧,他画那些个火柴人,那些士兵能从里头认出哪个才是自己的爹妈么?

张子尧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正想找法子回绝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闪过关键词,猛地抬起头问楼痕:“你说咱们要去的那地方在哪儿?”

“太行山脉。”

张子尧低下头看了一眼脚边楼痕看不见的大肥猫,顶着木盒子的大肥猫也抬起头看着他,与此同时,木盒子里的小兽也是睁开了眼――打从昨晚头一回――用正眼瞧着张子尧。

皇家车马,肯定比自己雇佣马车一路拖拖拉拉过去来得快,更何况跟这楼痕吃好喝好,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张子尧犹豫了下,扔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让子尧回去琢磨下”,楼痕见他脸上松口,自然欣喜,也不多劝说便答应给他三天时间考虑。

此时大雨还未停下。

这雨有些似曾相识。

想想前些日子的地震,张子尧又看了看小木盒里拧着脑袋出神看着外面雨帘的蜚兽,想了想道:“王爷,这大雨倾盆,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参考前几日京城城内内涝……”

楼痕:“?”

“子尧建议,还是早日做好防涝排洪,以免再生事端。”张子尧言罢,又总觉得自己像是泄露了什么天机似的不妥蹙眉,咬咬下唇转头跟楼痕摆摆手,“王爷说的事儿我会好好考虑的,日后便给予回复。”

说完,便干脆重新跳回雨中,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楼痕的视线范围内。

只留楼痕一人立于凉亭之中,看着那逐渐模糊的背影,目光沉淀,不知其所思。

……

到了傍晚,外头大雨依旧是哗哗的在下,不一会儿院子里就积了到脚踝那么高的积水。

太阳下山时,积水几乎漫过了第一层台阶,冒雨赶回去的下场就是张子尧感染了风寒,从晚膳的时候开始就喷嚏不断……这会儿,他坐在桌边,在烛九阴万分嫌弃的目光注视下,将一小半绿豆糕捏断了,塞进手边的小木盒里,一边吸着鼻涕一边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道:“多少吃点,你看看,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回家――蜚大人,太行山脉呢,是您家吧?您想回家吧?好好吃饭,我考虑带你回家。”

“你就会给自己找事。”

“反正也要去太山,”张子尧头也不抬地回答身后画卷里的男人,“跟谁去不是去?”

绿豆糕落在木盒子里。

盒子里的小兽拧开了脑袋。

只不过这次,它没再把扔进去的食物又扔出来。

“你看,它没扔出来!”张子尧惊喜道,相当觉得这是一种进步。

在他身后画卷里的男人将一口绿豆糕扔进自己嘴巴里,干巴巴地咀嚼了两下,翻了个白眼。

张子尧心满意足地吃完了自己的饭,然后喝了煎好的药,浑身发热又犯困,索性早早洗漱便满怀心事的睡下了――

屋内吹熄了蜡烛,只有外头积水折的光照应在屋子里,整个屋子一片昏暗,唯有风雨声。

顷刻。

床上少年昏昏沉沉睡去,发出轻微酣眠。

从放着木盒的小桌子上,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原本闭目养神的画中男子警觉地睁开一边眼,不动声色看向桌子方向,于是便得见――

那小小的盒子里突然冒出一层淡淡的白光,“卡啦卡啦”的细碎响动后,一只白皙的小手突然抓住了木盒的边缘,紧接着,身穿白袍、左眼戴着眼罩,右眼金眸的十二三岁小童从木盒子边缘探出了半个脑袋,那小男孩鼻梁挺翘,唇瓣粉嫩,样貌竟是异样的精致好看。

小孩还趴在木盒边缘,往熟睡的张子尧方向看了一会儿,稍一停顿,便抬起手,对准少年方向挥了挥――

烛九阴微微蹙眉,正欲动作――

然而此时,却只是见被张子尧踹开的薄被腾空飞起,而后轻柔地落在他的身上。

烛九阴愣了下,转过头去看木盒,这才看见原本趴在木盒上的小脑袋已经缩了回去,木盒中身穿白袍的小孩靠坐在木盒边缘,抱起那几乎和他一样长的、晚膳时张子尧扔进去的绿豆糕条,张大嘴咬了一口。

模样甚是可爱。

可爱到烛九阴今晚就把他塞回太行山脉的冲动充满胸膛,久久难以平息。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九九再次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危机感,这叫动物的应激反应(敲黑板

准备开始下个副本啦……

☆、第42章

“……”

烛九阴下颚微微抬起,扫了眼睡得昏昏沉沉的张子尧,见他睡得安稳全无要被吵醒的意思便收回目光――下一刻,屋内的气氛无端变得有些奇怪,正在进食的蜚兽似有所感,有些警惕地抬起头,于是便猝不及防地对视上一双沉静如水的眼:此时此刻,只见端坐在树梢上的白发男人那红色瞳眸变成了朱砂色,平日在少年跟前总是吊儿郎当的脸如今亦换上了另外一个神色,男人目光阴沉,垂着眼直视坐在木盒子里吃绿豆糕的小人……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连张子尧的酣眠声都变得特别突兀。

“――喂。”

正张开口,准备咬下第二口绿豆糕的蜚顿了顿,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烛九阴――都说蜚兽为灾祸神,人人避之,无论是天上地下,无论凡人甚至是神仙都避讳直接提到他的名字……更有传说,与蜚兽金瞳对视,会引来灾厄。

世间万物,敬蜚;畏惧蜚。

而事实上,这其中总有那么几个列外的叛逆存在――

“你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吧?”烛九阴毫无顾忌地与蜚兽对视,他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什么寻常的阿猫阿狗,嗓音低沉之中甚至带着不着痕迹的戏谑,“都说烛九阴脾气不好,其实本君生平最讨厌的,是总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妄图同本君抢东西。”

蜚:“……”

说是戏谑,倒不如说是警告来得更准确些……蜚有些惊讶地放下手中的绿豆糕:他好久好久,没有听人这样嚣张地同他说话了。

烛九阴:“好之为之。”

扔下这么四个字,烛九阴便闭上眼靠着松树闭目养神去了……徒留下坐在盒子里的小孩,用那只金色的眼盯着画卷里的人看了一会儿,似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良久,眼中还是划过一丝似懂非懂的困惑,他索性低下头,又是“啊呜”一口,咬掉一大口绿豆糕――

腮帮子鼓起来飞快咀嚼。

嚼着嚼着,动作突然一顿,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唇边沾上的绿豆糕碎屑,迟钝地心想:……这龙方才跟他说,他要同他抢什么来着?

蜚兽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他还是决定彻底放弃去琢磨烛九阴的话,快速地将手中的食物吃完,填满饥肠辘辘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掩嘴打了个呵欠,伸长了脖子瞧了瞧外面天色距离天明还要很久,索性又靠着木盒子的边缘蜷缩着睡下――一刻钟后,当蜷缩在盒子中的小孩甜蜜的呼吸接近于匀长,淡淡的白光再次将他笼罩起来,片刻后,小孩又化作了独眼牛首幼兽,安然入睡。

房内再次陷入了之前的宁静,唯屋外暴雨阵阵不曾停歇。

画卷里的龙与木盒子里的牛两方安然相处,相互沉默,之前短暂的对话似从未存在过。

……

第二天,张子尧被自己的一个喷嚏惊醒,从床上爬起来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亲眼看着自己的鞋从面前飘到了床底。

“哇!”张子尧揉揉眼,下了地,看着淹没自己脚踝的积水震惊道,“昨儿个的雨没停过么?”

“――没停过,你这小蠢货,吃了药便睡得天塌下来都不知道,还能关心外头下雨不下?”

嘲讽的声音从墙上画卷方向传来,张子尧头也不抬,只是一边嘟囔着“希望王爷把我昨日提醒他防洪涝的话放心上了”一边卷起裤脚趟着水,话语间便一脸急切地凑到了房中桌子旁,伸长了脖子往安稳放在桌子上的木盒子里看――在看见安稳趴在盒子里的小兽时,他先是不知道遗憾还是高兴地长叹一口气,而后“唔”了一声,似乎发现好像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