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时候分出个胜负了。
魔气疯狂涌入体内，将不堪重负的经脉撑得几乎透明，血液变得粘稠，灵力也彻底失去了天地精华的纯净模样，宋子凡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连剑都无法再度握住，魔气侵犯了关节，让森白的骨刺突破皮肤向外探出，他听到自己的骨骼发出嘎嘎声响，他正在由内而外的被扭曲成一个怪物。
剧痛。
可所有疼痛都比不上神魂破碎的痛苦。
他的神魂被斩断了。
也就是说，师父选择从暗室当中离开。
宋子凡抬起头来。
他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恐慌，是焦虑，还是绝望？
又或者是恨？
恨自己就算做到如此程度，也得不到师父垂怜。
锁链被碰撞，相互牵动的哗啦声响，迅速靠近。
宋子凡眼前一片猩红，魔气在侵占他的五感，而他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心思，还有……到底为什么要抵抗？
直到最后，金属相撞声在他身边停下。
“宋子凡。”那熟悉的嗓音连名带姓地叫出他名字。
宋子凡艰难地抬起头，魂飞魄散的痛苦让他连这个最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很轻很轻，马上就要和魔气融为一体。
也许到了最后他的肉身消散，神智荡然无存，会成为一团无主魔气，在世间永无止息地游荡。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挣扎，面前的人蹲下身来。
宋子凡在那只蓝眸中看到了自己如今的丑态。
刺啦——
锋利的骨刺穿透背后的衣襟，从他的脊骨中生长出来，还带着淋漓鲜血。
心头肉惊慌失措地跳到面前，试图钻进宋子凡胸腔，经过这几天的修养，宋子凡胸前的伤口已然1愈合，心头肉便伸出肉芽丝扯着，想要重新掏出血淋淋的大洞，让它躲进最安全的地方。
宴屿眠知道按照正常情况，她应该神情冷漠或者痛心疾首地说上一句：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但看到宋子凡凄惨成这幅样子，她还是闭嘴吧。
宴屿眠轻轻叹息一声。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宋子凡脸上勉强挤出个悲戚笑容。
“弟子本以为……能用自己的命，让师父低头。”
“你还是太不了解我了，子凡，我不会为任何人低头。”
第45章
宴屿眠重新站起身来,裙摆沾染了宋子凡黑红的血。
莲生飘在她身边，宋子凡的惨状让他眉头紧皱，他隐约间似乎想起些零零散散的片段,自己也曾一度陷入类似的疯狂。
不，是比这还要强烈的、试图摧毁一切的癫狂。
胸口裂纹又在不安颤动着,灼烫火焰仿若直接顺延着烧到脸颊,莲生抬手将其捂住,他默默运行宴屿眠教给他的功法,让金丹中的灵气冷却所有不安。
而这时,众人也透过魔气看到了站在宋子凡面前的那道身影。
“师父！”
“是师父！”
潘珈萱诧异地“啊？”了一声。
“师父真的在大师兄那里啊？那大师兄刚才为什么要撒谎？”
贝振旦：“…………”
贝振旦看向自己的小师妹：“师妹啊,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潘珈萱：“懂什么？”
贝振旦：“没事,挺好的，那些和咱关系不大的事,咱没必要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宴屿眠抬起双手。
她手腕上的锁链展露在所有人眼前,独特的神魂波动让大家瞬间就明白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错愕的神情浮现在一张张脸上，还没等大家做出下一步反应,宴屿眠就重重地将手向下甩去！
两条锁链狠狠砸在了宋子凡后背。
咔嚓——
骨骼断裂的声响是如此清脆。
狰狞的骨刺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尖利的骨片被魔气卷携着朝着宴屿眠直冲而来,就要将她撕成碎片！
但它们还没来得及靠近宴屿眠，就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挡住。
莲生飘在宴屿眠身前,他呼唤着天地之间数不尽的精魄们,成为宴屿眠最忠实的护卫，一根根骨刺被缠住拖住，凝滞在半空动弹不得。
由神魂凝聚而成的锁链本身就是宋子凡的一部分,率先被砸断的是骨骼,然后接触到的皮肉发出烧焦般的刺啦声响,产生某种难以描述的可怖融化。
魔气被焚烧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黑黑红红的混合物不断滴落在地，浸透了曾经的那一袭白衣，如今的宋子凡已经彻底看不出从前的模样了。
此刻的他究竟有多痛苦，也只有宋子凡本人才知道。
尖叫声在远处响起。
“师父！”
“师父手下留情啊，师父！”
无论宋子凡做出再怎么天怒人怨的事，也终究是他们崇敬的大师兄，纵然心怀怒意，看到宋子凡的凄惨模样，大家也都惊慌失措。
虽然他们清楚，无论宴屿眠选择用怎样的方式惩罚宋子凡，都是他活该。
宴屿眠当然没想着杀死宋子凡。
于她而言，杀人从来都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没了血肉和骨骼的阻挡，锁链顺利地埋入了宋子凡残缺不堪的身体当中。
四条锁链占据四肢原本的位置，替代了那里的骨骼，最终在胸口的心脏处交错。
心头肉栖息的部分被挤占，发出愤怒不甘的声响，却不敢有所反抗，团团魔气和至纯灵力缠斗倾轧散发出的威压实在太过恐怖，它只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可已经再无藏身之地。
心头肉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宋子凡刚刚被它挖空的胸腔，可哗啦声响紧随而至，将它牢牢捆绑，四条锁链从四个方向把它彻底禁锢在了原地。
无论心头肉再怎么竭力挣扎，也只能被锁在心脏原本的位置。
浩瀚灵力如同火焰焚烧，让隐藏在其中的魔气发出消融声响，心头肉似乎是在融化，它成为了某种胶质，某种连接着四条锁链的胶质，最终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只能不甘搏动。
锁链最终稳固之时，宴屿眠才终于停手。
她轻轻吐出口气，方才从莲生体内吸纳的灵力，几乎又要耗空了。
“宋子凡，我把你的神魂重新打入体内，你不用再担心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了。”
宴屿眠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所有人耳中：“去玲珑塔反省吧，为师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宋子凡趴在地上，无声无息，似是彻底昏了过去。
只是在流淌的鲜血之中，两行清泪正在滑落。
半空中的魔气还在不甘盘旋，伺机行动。
宴屿眠抬手，挥动漆黑长剑。
剑锋划过的那一瞬，滔天魔气宛若看见了某种最为恐怖的存在，发出尖利嚎叫，四散着奔逃，可围绕在澜清宗上空的护宗大阵层层阻挡，魔气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就是现在，上！”
贝振旦瞅准时机飞身向前，潘珈萱紧随身后，符纸和剑意交替而至，失去了本源的魔气本就在迅速虚弱，又被林凤翎和林凰羽的诵经声压制，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