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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先生(106)+番外

聂细卿知道,有些话是两个人都不愿意说的,那么他来。

顾非也觉得嗓子口被人凿了一下,他恍然摇头:“我……不,我不要。”

聂细卿看着他瘦削的脸颊:“如果一直找不到呢?”这种看不见血的逼迫,过程令你难过,结果令你后悔。

真到了潘烟死讯传来的那天,作为“凶手”,作为原本可以“救”她的人,你是否可以释怀?

如果不能释怀,你又该怎么办?

这种不能释怀会毁了你,因为你就是这种性格啊。

顾非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地瞪着聂细卿。

“不要哭。”聂细卿伸手,想帮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却被顾非也一个后退偏头避开。

可能在别人看来,这道题很难选但也不是送命题,毕竟人命关天,在生命面前其他都可以先退一步。

聂细卿尽可能地不去考虑他自己的期待,只能站在这个角度,选择一条让顾非也能稍微好过一点的路,至少,要把眼前的难关先过了再说。

顾非也喉咙梗到发痛,憋到胸口快炸开,仍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命关天,人命关天。

可这个命,也分是令人敬畏的生命,还是可以当做筹码的生命,前者最大,后者像是笑话。

顾非也无比在乎潘烟,可也觉得她太过将生命当儿戏。

他也无比在乎和聂细卿的感情,却要眼睁睁地看着这段感情即将为儿戏的生命埋单。

分手?

怎么可以?

是在开玩笑吗?

他像只受伤的困兽,走投无路间第一次亮出爪牙,不管是不是徒劳,不管是不是终有一天会坚持不住而放弃争斗:“聂细卿,你听好了,我不会分手的,你死心吧。”

说完,生气地进了洗手间。

聂细卿靠在墙上,好一会儿,才看着半空,低声说:“我不想分手。”顿了很久,又自言自语,“快要查到他真正的死因了……”

陈年旧事,想要彻底挖坟,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可大可小,谁也说不准。

也许曾经有过摇摆,却因为刚才冲自己张牙舞爪的人而改变了一种活法,因为那时候的自己对他而言,是可以给他幸福的人。

那么现在呢?作为二选一选项,这样左支右绌的境地,再纯粹的感情,也会被蒙上压力和负担的阴影的吧?

人,从小到大,除了要学会各种生活技能,学会各种知识,其实也该学会一样倒霉东西,那就是失去。

如果真的要让非非学会失去,那么他希望他学会的是有意义的,而不是毁灭性的。

可是——

聂细卿试着给顾非也喘口气的机会,也试着给自己换另外一种很久以前的活法——孤身匍匐于野兽经过的路上,不住地隐藏踪迹、寻找机会,等到了那一天,不管是不是玉石俱焚,都要咬断野兽的喉咙。

一只脚刚准备往外探,就被顾非也的怒火给拽了回来。

似乎,竟然感觉心里一松?

聂细卿闭了闭眼,刚才想说却怕自己做不到而不敢说出来的那句“我会等你”,现在无论如何都要说了。

他走到洗手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非非,无论多久,只要我在,就会等你。”

都是凡人,都贪恋彼此的温暖。

-

三天冷战。

顾非也单方面的不和聂细卿说话,也并非是不知道聂细卿的想法,也并非是一直在生气,顾非也说不上来,似乎是只要一和聂细卿说上话,就要面临不知道多少年的分手。

长时间的压力,似乎到了极限,顾非也喜怒无常成了一颗行走炸弹,所有的耐心均已告罄,就连病房的墙壁也碍了他的眼,待在里面只觉得透不过气来。

于是在谁都没在的第四天晚上,顾非也终于换下了病号服,悄悄溜了号。

冷风吹来,似乎稍微吹散了点心里的积郁。

他在街上徘徊,一时之间并不能立刻决定要去哪里——往前走,那里除了秃树什么都没有;往左走,那里是一片闹吧;往右走,那里有……有曾经和聂哥一起去过的神庙。

顾非也最终选择了一家清吧,一头扎了进去。

心里的难受和身体的难受,到底哪个更难受?顾非也投给了前者,于是他要了一杯酒,一个人喝。

喝着喝着,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翻出那串陌生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手机里传来对方关机的机械女音。

不意外,毕竟这串号码在短短三天之内被顾非也打了无数次,每一次都关机。

顾非也又要了一杯酒。

就这么一杯接一杯,到了最后,他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似乎是断片了,似乎又没有,脑子好像一直清醒地思考着一个问题:“我是拖延把她拖死呢,还是听聂哥的,分手,求她回来,治好她呢?”

选择前者,恐怕是一辈子午夜梦回时的无法自我原谅;选择后者,却是亲手为自己上一副镣铐,跪着迎接人形监牢,谁也说不准是多久的禁锢,谁也说不准多久之后会物是人非,然后又是另一种形式的追悔莫及。

这些,都是聂哥为他考虑过的,顾非也都知道。

全身都在出汗,眼前一切事物都有重影,他一路翻山越岭,最后走到了和聂细卿一起去过的那座神庙前。

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那时多自由啊,什么烦恼也没有。

-

顾舟找到他这个宝贝弟弟时,对方正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绕着神庙走,絮絮叨叨:“聂哥说,这里能祈求父母健康,还管姻缘,我,我就来拜个神,看看到底灵不灵。”

头轻脚重的人走得狼狈,并没有一步一拜,显得很是不诚心,估摸着没哪路神仙愿意保佑这幅德行。

顾舟走上前去,一把薅住左脚绊右脚的人。

这个破身体还喝酒?

打么?但这么大人了,好像直接开打不合适。

顾非也花了五秒钟看清了来人,继续嘟囔:“哥?哥……你来了啊,我跟你讲……”巴拉巴拉一阵意味不明的自创语,顾舟只听懂了一句,“我真贪婪啊……”

怎么不贪婪,一面希望潘烟能出现,身体能好,能看开,一面希望能和聂细卿相伴到老。

二者是完全不同尺寸的齿轮,根本卡不上,他却两边不想放,在喝了酒之后搁这做梦。

明明聂哥先前已经先做了坏人,替他做好了决定,他只需要顺着聂哥的意思说声“我也是没办法”,就能先去把潘烟请回来。

是他不同意,他像个胆小鬼一样,害怕分手。

顾舟听着这个小醉鬼的胡言乱语,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人只是心里难受,似乎身体没有不适,于是决定不打,把人扶上了车。

一路灯光明灭中,车子开到了医院。

车后座的醉鬼还在念念叨叨,顾舟回头,发现自己这个弟弟把整张脸都哭湿了。

顾舟忽然想起他自己出柜的时候——太久远了,这么多年已经快要忘记是什么感觉了,却在这一刻被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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