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娇(59)

作者: 董无渊 阅读记录

这一动,追兵便更紧了!

林子的出口就在前方!

长亭努力睁大双眼去看清楚前方的那道光。

人越来越近。长亭胳膊被后面人一拽再一拖,身子向后一倒,头便磕在了峭石上,颈脖被人死死扣住,手被人压在了雪地上。

“妈的!这小娘们跑得还快!”

有男人在耳朵旁边这样说道。

长亭死死咬住嘴唇。竭尽浑身力气使劲向上挣脱,男人向下摁的力道便越大了!

“长姐!”

是长宁的嘶喊声!

“咻咻!”

有黑影从树丛之中窜了出来,却可惜飞针被北风一吹,三根都钉在了树干上!

这个傻大妞,出来作甚!

长亭直勾勾地看向林子外头,厮杀声好像“轰”地一声炸了起来,她来不及多想,被人猛地一把从地上拽了起来,男人身上臭气熏天,长亭颈脖被人拿手肘死死扣住,火光直勾勾地映在了眸色里。

长亭浑身发抖,眯了眼睛,挑衅地看向扣住她颈脖那人。

那人神容猥琐,大“嗬”了一声,一只手手上力道加大,再伸出另一只手来轻挑起长亭的下巴,再同身边的人调笑道,“这小娘们长得好看!头儿说逮着就就地格杀,反正外头的仗一时半会打不完,我们还能玩一玩...”

长亭出不了气,艰难地移开眼神,林子外的火光好像又小了许多!

长亭艰难地别开头,嗓音嘶哑地放声尖叫,脚踢手推,死命挣扎。

男人的力道却越箍越紧!

“还是算了吧...”男人身侧之人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看,伸手握刀,指腹轻轻推开刀鞘,双手握刀,站到长亭正前方,将长亭彻底笼罩在暗影之上。

箍她颈脖那人讪然放手。

长亭浑身发僵,脊背挺得笔直,她腿再软,也不能匍匐于地!

眼前的光亮一点一点被黑暗蚕食,长亭偏过头去,轻轻阖眸。

男人缓慢地高举长刀,再重重挥下!

“咻——”

鲜血瞬时喷射一地!

长亭缓慢地不可置信地睁开眼,脸上一片温热,眼前举刀直下的男人动作僵直在了半空之中,长亭喉头梗了一口血气儿,再缓慢抬头,拿男人一点一点地身形向后倒。

长亭浑身发凉地,直勾勾地颈脖发僵地向前方看去。

迷蒙火光之下,一个黑衣人高坐于马上,手执弓矢,目光平静沉默。

长亭脑后一阵剧痛,随即一下子瘫软在雪地上。

“蒙拓...”

她嗫嚅嘴唇,轻声唤道。

第五十六章 逃生(中)

第五十六章 逃生(中)

黑暗与寂静,如同双生藤蔓相错相交,在渺无边际的时空与思绪之中,萌生、抽芽、向上攀爬。

长夜漫漫。

来人人数众多,脚步纷杂地执起火把将山林团团围住,男人的嘶吼惨叫声、血肉被利器刺穿的滋啦声,还有幸存者痛哭流涕的求饶声,这些长亭都听不见了,她瘫在雪上,脸贴在微融成水的雪粒上,眼皮缓慢而沉重地耷下,陷入了这十天来第一次的浑噩与绝望中。

而在光怪陆离的晕染开来的火光之下,黑衣人撩袍翻身下马,是她坠入如深渊般梦境前,迷蒙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

长亭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又像是以一个虚无缥缈旁观者的身份,将过往一一再看。

梦里的她矮得只到陆绰的腰间,京都建康陆宅喜气洋洋、锣鼓喧天,陆绰身着大红双喜服,骑白马迎亲——陆家已经许久没办过喜事了,她就骑在二叔陆纷肩膀上透过人群兴致勃勃地朝外看,手上摇着拨浪鼓,学旁人的模样,指着大红喜轿子,直喊,“...大喜...大喜!”

旁人便哄笑她,“是别人的大喜!我们小阿娇可算是有了娘!”

她嘴一瘪,便哭起来,“不是...那不是...”

那不是阿娇的娘!

眼泪还没砸下来,白雾大起,场景陡变,陆绰好绿萼、芙蓉与茶花,建康陆宅迎春堂内,符氏面容清晰,神色极为认真地拿木剪子修理山茶花枝,容色难得温柔,轻声低喃在同郑妪说话,“金克木。修花木的剪子要拿木头的才好,老爷最喜欢的就是这盆十八学士...有时候不看我,也要来迎春堂看一看这盆花...”

女人声音柔和婉转,有怨亦有伤。

她缩在角落里。眼圈一红,想张嘴唤符氏,却将一开口,场景再变。

盛夏婉和,陈妪盘腿坐在暖炕上,手里拿着针线做女红,边做边冲年纪尚小的她笑,“姑娘从来不学着做这些小物件儿,我们家的姑娘不求做套成衣,香囊手帕总要绣的吧?”

百乐奉上一盏花茶。只捂着嘴笑,“姑娘再别拿我们与陈妪的绣工去孝敬老爷了,老爷心头清楚得很!”

一阵风掠过,大家的脸都僵在了原地,逐渐模糊。最后从被风吹散,化为微尘随风而去。

长亭胸口很闷,她知道自己应当赶紧醒过来,可没有用。

黑暗之中的漩涡越转越快,越转越急,色调陡然黯淡了下来,珏山山路蜿蜒绵延。长亭亲眼看见那日的她临上马车前还在同陆绰置气,声音扬得极高。

“我又不是管事阿嬷,我才不要照料阿宁!”

“忍忍忍,每次都叫我忍!夫人的话就是让人无端生气嘛!”

“父亲每回都这样!叫我忍!再忍下去,阿娇干脆不说话算了!”

长亭胸腔发疼,是真正地疼在了身上。浑身发抖地紧紧闭着眼,手想抓住什么却扑了个空,脑子里的漩涡却激流暗涌,越旋越急,漩眼深凹好像要将人连皮带骨都吸入深渊!

“马车向后撤!进林子去!”

“国公爷让夫人与姑娘先下马!”

“国公爷还在阵前杀敌...”

“究竟是谁——”

长亭浑身一抖。口鼻不通,紧闭眼面目通红地大喘几口气,她睁不开眼!她不能呼吸!她快要窒息了!她想高声尖叫,却没有办法张开嘴巴,更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她好像已经陷入了激流漩涡之中,好像有人在向下拔她的脚,她不由自主地向下坠,坠,挨不到地,更看不见光!

“摁人中,这是梦靥了。”

男人声音平静,隔得极远。

长亭嘴唇上方被人拿指甲重重一掐,指甲刺到肉里,剧烈的疼痛让人猛然清醒,长亭猛地睁开了眼,双手向后一撑,兀地坐起身来,语声尖利,“阿宁..阿宁!”

长亭大喘几口粗气,起来得猛了,眼前一花跟着便朝身侧一歪。

胡玉娘伸手接住,满脸是泪,“阿宁好好的!守了你一夜,现在撑不住下去睡了。原以为你还得睡一天...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两天啊!一边哭一边手上乱舞,又烧起来了...要喂药呢,牙关还是紧咬住的,撬都撬不开...你快吓死我了!”

胡玉娘很想嚎啕大哭,却死命憋住,把长亭扶正坐起来,送了盏水到长亭嘴边,打了个哭嗝儿,“快喝,大夫说你得喝完水才能吃粥。”

上一篇:独孤大人纪事 下一篇:金枝欲孽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