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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51)

作者: 董无渊 阅读记录

这是在记昨儿胡玉娘拿刀对他的仇!

胡玉娘横看竖看,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不晓得该说啥,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昨夜冒犯了。”长亭笑呵呵地打圆场,“岳小爷别记阿姐的仇气。”

一句岳小爷叫得岳番嚼着狗尾巴草便洋洋得意起来,再插了袖兜向后走,走到一半折过身来,吊儿郎当挤出个三白眼,“我说,你们当真是姐妹啊?这无论从外貌、脑子、体型上看,都应当是一个傻哥哥,两个小妹妹呀...”说着便朝后一蹦,笑嘻嘻地往后走。

这嘴毒得哟...

长亭可算是理解为什么岳老三那么喜欢骂儿子了。

胡玉娘气得没法子,把肉条往长亭手里一塞,牵起小长宁便气鼓鼓地朝前走。

长亭想一想觉着岳番说得有道理,便连同胡玉娘那份也揣进了袖兜里。

岳老三站在石块儿上往北边眺望,高声鼓舞士气,“...刮的东北风,北边山崖积了一层极厚的雪,太容易雪塌了!若今儿个咱们不抓紧走过去,晚上就没法子到市集喝酒吃肉!”

“老子喝老汪头的糯米酒!后劲大!”

“啪——”

“你他娘的是谁老子!?”

岳番捂着脑袋呲牙咧嘴地想哭。

岳老三说得有道理,雪一崩,就堵在这铎山里头了,没个三五天出不去,男人嘛一听喝酒吃肉便气势一下子就涨了起来,推车朝前呼呼走得飞快。

长亭却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岳老三,他还会看风向?

男人一走快,后头的女人家便有些跟不住了,小长宁腿短身矮拖着走在最后头,饶是如此小姑娘也咬着牙一只脚从雪里拔出来,再拿一只脚从雪里踏进去,却没叫半句苦。

胡玉娘想了想,便一个反手将小长宁背到身后,小长宁惊呼一声,下意识紧紧勾住胡玉娘的脖子。

长亭赶忙让胡玉娘放下来,“...阿玉你做什么!快把她放下来!你也累啊!”

胡玉娘憨乎乎地把手背到身后好托着长宁走,满不在乎,“我累什么累,说了一家子姐妹,你扛不住就我上,阿宁不是我的妹妹?分个屁的你我呀。”

长亭嗓子眼发酸,边忍边点头。

也不晓得走了有多久,长亭便埋下头朝前走,将出行的时候还有力气与玉娘、长宁说几句嘴,可越到后头脑子沉甸甸地发晕,脚上腿上的倦怠都跟被火燎过似的,火辣火辣地又酸又痛,车队的女人过来扶,女人的头被头巾包得结结实实的只露了个眼睛出来,长亭却一眼看见了女人皮手套子后头露出来的手腕,很是白净细腻。

长亭眼神一移,这才认真打量起女人的眼睛来,很年轻,如秋水碧波,流转无痕。

眼睛长得这样好,别的也不会太丑。

一群大老爷们送着药材,外加拖了几个长相姣好的女人到北边儿去...长亭当真是没头绪了,女人扶的力道很轻,指腹贴衣指尖微微翘起,长亭眼神从那双手上一掠而过,颔首谢道,“多谢婶婶。”

梳了妇人髻,就得唤婶婶,这是大晋的规矩。

那女子哧地一笑,眼睛眯得如弯月般,声音被捂面的头巾一挡却也显得动人清脆,“姑娘唤奴青梢便可。”

有的庶民自称为奴,可更多的是家婢仆从自称奴家...

长亭点点头,越发摸不清这队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想不通透的憋闷之感简直让长亭想再学胡玉娘口口声声爆句粗,怪道陆绰曾经评价她,“机敏有余,决断不足,却喜好着眼于细处,忽略大方向,虽善思善想却常常让自己陷进去...”

不过父亲铁定没想到,托她胡思乱想的福,昨儿竟一眼就瞅出那拨逃奴来历不对!

长亭心下雀跃,却陡然间低落下去——她再认真地一点一点改掉坏毛病,再努力地成长,可她的父亲再也看不到了。

第五十章 同行(中)(阆苑仙葩第一次加更)

第五十章 同行(中)

有人在旁边帮忙扶着,长亭轻松许多,胡玉娘也松了口气儿。

日头渐落了下来,这条道上也就他们一行人,偶尔有为生计所迫的采药人背着背篓冒大雪上山,胡玉娘便在旁解释,“...冬天采参挖灵芝,雪一大,采药人出不来,困死在山林里的每年都有那么几个。”

长宁趴在胡玉娘肩头睡得迷迷糊糊着,软声软气儿道,“每年都有人被困死,为啥每年还有人进去?”

“因为不趁着冬天进山采药,这一年一家人就没钱买米买粮啊。”胡玉娘一副大粗嗓门,一遇到小长宁便不由自主地柔下声调来,“拿一条命换一家人的命,划算不划算?山里人这道算术还是会算的。”

长宁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前头又来了三两成群的采药人,手执镰刀,带着厚厚的绒毡帽,大老远便冲岳老三吆喝着打招呼,“岳三爷!又送货呢!这回怎么多了两个小娘子!”

岳老三笑呵呵地高扬胳膊,朗声应和,“家里头的侄女不听话,乐意出来闲逛悠!拗不过!只好带着走!”

长亭埋头瞅了瞅,分明是多了三个小姑娘啊...

“老乡眼睛太毒了!太他娘的毒!”

岳番不知何时凑过脸来,那根枯黄枯黄的长野草还在嘴里头一上一下地嚼,难得一本正经地蹙了眉头,很悲愤地叹了口气,“竟然一眼就瞅出来你不是小姑娘这个天大的秘密...”

胡玉娘深呼又深吸两口气,气得胸腔发胀,背上还背着小长宁,不好动弹,可又是不擅口舌,憋半天憋出一个字。

“滚!”

岳番其人。哪能说滚就滚,至少得挨了岳老三两个骂骂咧咧的巴掌过后,才心甘情愿地滚走。

少年郎被蒲扇大的巴掌扇得呱呱直叫,胡玉娘舒了口恶气。长亭笑起来,边笑边问那青梢,“三爷常常走这条道儿?”

若不常走,怎么可能乡里头的采药人能认识。

青梢约是抿嘴一笑,眼睛弯如月牙,没急着回话,从怀里掏了一只小香囊出来递给长亭,“...拿百合花叶和生姜蜜捂着熏的香,奴见姑娘手上生了冻疮,若不嫌弃等到了市集。夜里头就用热水化开,泡一泡手用处很大...”

懂了,这就是什么也不能说的意思呗。

长亭也没客气,手上接了,也展眉一笑。温声应了个谢,“正缺着呢...雪中送炭。”

叫两个字青梢,显得倨傲又高高在上,可若是加上姐姐,让她去叫一个自称为奴家的女人姐姐,她更叫不出口。叫胡玉娘阿姐,心里坦荡荡。可再换了个人,皮肉下流的鲜红的血还深深地刻着陆姓的烙印,让她还是没办法应和。

索性便模糊了称谓。

青梢没在意,温温婉婉垂眉浅笑,很是柔良的味道。

暮色大合,前头人燃起了松油火把。映衬着深蓝得发黑的天际,男人们走路飒踏发出很整齐的声音,天际难得有了几颗很亮的星辰,路渐渐也好走起来,约是前头人烟密集大缘故。路上的积雪和沉冰少了很多。长亭便坚持让胡玉娘把长宁放下来,哪知胡玉娘也不干,小长宁也不干,瘪嘴却不敢哭,伸出一只脚来,“阿姐...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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