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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363)

作者: 董无渊 阅读记录

是。

是一场鏖战。

长亭手一垂,信笺从膝头滑落。

信上只有七个字,写得潦草。

“主将已反,君主亡”

主将

是岳番啊

第三百五十三章 危机〔上〕

第三百五十三章 危机上

寒风凛冽,风乍起,将即将落下的雪片卷起来再重重摔下,可惜风疾雪轻,纵然雪大,落雪的声音也只是“簌簌、簌簌”地来,并未曾听见太大的声响,相反,大雪覆地之下由远及近“踏踏”而来的马蹄声由轻尘抚地渐渐变为石破天惊般的大小。f凤凰小说,

营帐扎在山下,晚来风急,一场大雪将帐篷都覆盖住了,积了厚厚一层。

率领马队之人率先撩袍下马,一边大步流星向里走,一边面无表情地交待身边人,“让人把营帐上的雪都扫干净,风从东南方来,看云层厚压恐怕随后几日又有一场大风。”

身侧有两人,王朗与秦堵一左一右站立,一个是长亭塞进来跟着蒙拓学治军的,一个是陆长英塞进蒙拓军中的,秦堵一手拿小册子记下,一手攥着一封信笺,待记好小抄后,才笑嘻嘻地将信笺递给蒙拓,“镜园递过来的信照例说军中来信都是要拆开给看看的,我豁出条命才没让那群顽固开信封来着”

秦堵笑得猥琐。

蒙拓白了他一眼,再看眼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的王朗,“跟王大哥好好学学,养养习气。”又想起当初的岳番,心里一软,又添了一句,“不过,再等几年要成家立业,养家糊口了,不将养习气也不行了。”

三人并排走向营帐,秦堵嘿嘿笑,边笑边帮蒙拓撩起营帐幔帐来,蒙拓佝身进入营帐后方打开信笺,见字便笑,字写得很大气,是长亭亲笔写的。蒙拓看过两行后,渐渐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严峻起来,再慢慢变得隐忍,眉眼处有极其生硬的掩饰着的大恸。

秦堵声音一凉,“怎么了呀”

“这封信,还有别人看过吗”蒙拓声音也发沉,隔了很久才开口回应,声音有显而易见的哽咽。

秦堵看了眼王朗,不知其意,再懵头懵脑看向蒙拓,本能地觉出了不对,凑过头去,可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儿,一溜烟望过去也望不到所以然来,“确实没人打开看过,这点我能保证,拿过来的火漆一点儿都没破”

蒙拓转过身去,将信笺塞给秦堵看,秦堵一目十行看完,手一撒,信笺落到地上,他声音僵硬,“阿拓阿兄...”

营帐有缺口,开口处正对建康内城,蒙拓昂起头来深吸一口气,心头大恸,再回想长亭信中所说不觉心胸绞痛,不能自已,也不知为何,哦,不对,他有充足的理由痛心与悲恸,他一直以来尊重、敬仰与依赖的兄长过世了,而过世的理由却是因为信重的下属叛变反水。

蒙拓缓缓闭眼,紧紧握住拳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只是从冀州搬来建康而已,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为什么换了一个地方,人就会全变了呢“惟有血缘不容背叛,然血脉尚有人背叛,谈何同僚情谊。”长亭揭开了自己的伤疤在劝慰他,蒙拓轻轻抬起下颌,闷声道,“收拢兵马,全部回建康。”蒙拓眼神一抬,看向王朗,沉声交待,“你务必保证三郎君无恙。”

第三百五十四章 危机(中)

第三百五十四章危机

王朗猛然抬头,声音发沉,“三郎君怎么了?”

他和石闯是把兄弟,石闯跟他两哥哥年纪差别放那儿了,老大老二怎么争怎么闹,都跟他没关系,加之他自小就被石猛甩到军营里头去,更没啥机会掺和进石家内部的倾轧中来,故而无论哪个哥哥上位,其实对石闯都没啥影响,大不了石闵上位被崔家把持朝政后,石家子弟的日子会难过点儿,可再难过也难过不到哪里去啊!

本来各自都有了各自命运般的归宿了,石闯一直被排斥在建康权力圈外,这样很好,其人本无野心,又何必暗自强求,

可在这节骨眼上,蒙拓却提到了石闯!

王朗佝腰捡起落在地上那封信,第一眼便看到了四个字,“石阔已逝”,王朗躬身抱拳,不再等蒙拓回答,“臣下必保三郎君安泰无恙。”一语言罢,便扯过挂在廊间的斗篷,转身抛开帘帐向外去,帘帐一起,凉风渐近,秦堵打了个冷战,愣愣地看着蒙拓,“这事儿是石闵干的?”

蒙拓仰头不语。

秦堵也觉得这个问题傻冒了,一开口觉得声音有点发颤,好歹稳住了心神,再问一句,“岳大哥……他……何必呢!”秦堵手攥了个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一旦二郎君登基上位,他岳番何愁没有个好前程啊!又何必背信弃义,靠到他石闵麾下,做他石闵的走狗!”

寒风凛冽萧瑟,蒙拓不知如何作答,这又何尝不是他想抓着岳番肩膀询问的事情——为什么?

为什么!?

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大好的锦绣前程,近在咫尺的功勋,为什么!?为什么宁愿拿这些东西去赌一场!宁愿担负叛徒的骂名!岳番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他!

他是不是疯了?

岳番他是不是疯了!?

他确实是疯了吗?

岳番回头看了看他身后留下的那一长串脚印子,邕州城外,天地一片雪色,雪已经积得很厚了,若非军营中的将士们都穿着厚重的小牛皮短靴,这场仗或许打得寸步难行……还好,二郎君石阔带兵出建康的时候带足了军饷补给,将士们穿的是铁甲,用的是打得锃亮的大刀,可惜,他们穿着这身光鲜的盔甲,拿着这柄锋利的大刀,并没有活很长。

石阔麾下嫡系八千人全军覆没,其余将士被他收编进邕州的编制中,与其说是收编,不如说是俘虏,他俘虏了石阔的人马,眼看着石阔被人斩于马下,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血流潺潺不止,死得一点也不拖沓——他已经尽力做到了让石阔死得有尊严了。

石阔至死都不知晓他究竟死在了谁的手上,突如其来奇袭围攻的敌军,突然消失的石家军,险峻的地势让他无法逃脱,同样,恶劣的天气也让他无法看穿丛林中的迷雾,石阔大约以为他是战死的。这样也好,战死沙场总比死在早已叛变的下属手中来得英雄。

那日两军对垒,石阔率军亲征,他接到的任务是带大部队殿后支援,可他没有应约至此,而是率兵在路上耽搁了两柱香的时间,天凉路滑,他只有带着部队慢慢走,避过险石奇峻,避开悬崖陡峭,待他们抵达前线时,石阔已经战亡,而他麾下的人马所剩无几。大部队见主将爆毙自然悲愤交加,气愤让人忘却惧怕——你看,又是一场胜仗打下来,在他岳番的领导下,石家军再打胜仗。

哦,石阔的性命,另算吧。

岳番习惯性地去叼嘴角边的那根狗尾巴草,却陡然发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叼过狗尾巴草了,在冀州的时候,别的公子哥笑话他江湖习气重,就像个“没教养的市井流氓”,他便改了这习惯。再之后,建康压根就没得狗尾巴草这种物件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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