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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292)

作者: 董无渊 阅读记录

长亭默默翻了个白眼,这意思是对了,可玉娘的遣词造句为啥一直这么得罪人...在石家人面前说要陆家借势逼迫石家‘就范’!?

长亭赶忙出声截住,“这就是那封家书的用处。告诉符稽石家内部意见不统一,具体来说便是我想冀州出兵增援邕州以解阿拓之围。而姨母不答应,我便抬出陆家以势压人。”

石宣偏头想了想,想了又想,思路清晰了。闷声接着向下说,“...而石家开罪不起陆家,必定出兵增援邕州。所以那天阿姐才会站在城墙上看,既带有审视的意味又有不放心的意思。之后再去别院搬嫁妆可以看做是送礼赔罪,缓和气氛...”

长亭当即大赞,“阿宣好聪明!”

石宣双颊泛红羞赧笑了笑,捋清了思路之后,才猛然发现,其实答案已经出来了,石宣仰头试探着问长亭,“所以...符稽会以为我们将兵马都调到了...”

“邕州。”

冀州千里之外,棚帐中,有二人相对而坐,将才那句“邕州”便是出自正对帐篷帘子的符稽之口,纵横经年,吞并建康宗室,符稽身上的气势颇盛,再重复一遍,“你说的意思是,石家把兵马确确实实都调到邕州去了?”

他对面之人,便是他的新幕僚,点点头,声音柔缓却胸有成竹,“是。从斥候探来的那一系列动作中,这些可以分析出来。石家不敢开罪陆家,如果蒙拓妻室陆氏修书回平成求援,陆长英必定应出声,莫说庾氏,就算石猛在冀州,陆长英的意见,他也会掂量三分。”

“照先生的意思,那我们纠集兵马,直攻冀州?”符稽听懂了,身形向前倾,亲手帮他斟了一盏茶汤,语声含笑,“先生吃一吃今年的新茶,炒的时辰短,味道不劲,先生应该喜欢。”

茶壶是上好的紫砂,茶水是后山的山泉水,茶叶,正如符稽所说,是今年的新茶。

如今世道正乱,有撮茶叶泡汤已属不易,若想得新茶,必当独开辟个茶园来,避免其受战乱之苦,种了茶叶再运到作坊炒制加工,其中所需的人力物力,在当今世道必以百倍还多。

那幕僚伸手去接茶盅,食指靠在杯盏腹间,小拇指轻轻扶住被底,先放至鼻前轻嗅一嗅,再浅啜一口,指腹一松茶盅稳稳放置在木案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做得极有规矩却异常好看。

“不攻冀州,还是整合兵马进攻邕州。”幕僚唇齿间尚存茶香回甘,眼眸一抬,挑唇一笑,“王爷早日整合兵马进攻邕州吧。邕州是空的,内城还有半铜城的家眷在闹事,里应外合,攻下邕州阻隔石家在东北连线的布局,幽州、冀州逐一击破指日可待。”

符稽一愣,“先生...刚才不是说...石家把兵马都调到邕州去了吗?”

符稽一头雾水,挨个儿分析冀州陆氏行为是他,分析完了断言石家却是出兵增援邕州的人也是他,可如今他却让自己向邕州出兵!?符稽一下蹙眉,脑子里稍乱,轻咳一声再出言分析,“将才,先生是说依照斥候探来的消息,石家的兵马确实增援邕州去了,对吗?”

幕僚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暗影之中,语气隐约有丝不耐烦,“是。”

符稽彻底懵了,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幕僚眼风斜睨,认命似开口解释,“我所做的一切分析都是基于斥候探听来的消息的基础,而那些消息依照陆氏和庾氏的动作归纳起来的,对吗?”

符稽略带迟疑地颔首点头。

幕僚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木案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润如玉又似几管狼毫朱笔,他闷声开口,“如果那些消息是错的呢?如果这只是陆氏与庾氏请君入瓮演的一场戏呢?那这些消息丝毫价值都没有。”

“先生未免太武断了。”符稽听了幕僚的理由,不觉闷声发笑,小心收敛轻慢,“战场上,我们不可能怀疑消息的真假,听到信息就去做,做完再来质疑,这是才是打仗的步骤。”

幕僚耸肩一笑,他却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你知道什么?陆长...陆氏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搬娘家的势来压婆家的人。这只是她做的一出戏罢了,引导我们以为冀州才是空城的一出戏罢了。‘

第两百五六章 意料之外(下)

第两百五六章意料之外(下)

符稽眉梢一抬,棚帐之中香炉生烟,这幕僚惯熏香,来投奔时寡言少语,初期被排挤而后被推举为幕中头宾,耗时不过百日便已成为麾下谋士之首,符稽查过他底细,非常干净,生在稠山北麓,说得一口流利的稠山腔,父亲为山中猎户,母亲是教书先生的女儿,故而自小习字,父母双亡之后,南下至建康生活近三载,年前投奔他的麾下,满腹经纶,一问缘何不从仕?幕僚揭开帷帽,抬头一看,清晰的眉眼下左脸横贯眉骨至下颌处有一道极长的疤。

“是山里的熊抓的。”那幕僚操着流利的北地方言,如是说,“幼时随父亲狩猎,熊瞎子不长眼,一爪子挠下来,我一张脸就没了。”

棚帐香烟四起,符稽云里雾里,“...你怎么知道陆氏并非仗势欺人的人?”

幕僚默了许久,语声中带了笑,这笑似轻嘲又似喟叹,“天下士族之首陆绰身死幽州,而陆氏却一路流落至冀州石家,不仅保全自身还保全幼妹,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吃的苦足够她受益一生。在石家辗转半载,安稳回到平成,之后陆绰胞弟身死,紧跟着陆绰长子现身,平成陆氏一番折腾之后物归原主,完全平定风波。一连串的手腕,难道你以为是陆绰的母亲,你的婶母作为吗?”

一个受过苦的人,一个有手腕布置下这么种种巧合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遇事不计后果,一味求娘家撑腰的新妇呢?

符稽隐约明白过来,心悦诚服,可一听幕僚的语气,不由心中怒气,再想想当初全依赖着他才将陆长英哄到陈家门口去的,只好暗暗压下胸腔怒火,扯开嘴角再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先生实在高见!”符稽话音一转,再次试探着确认,“那咱们是出兵...”话到一半,却见那幕僚似有不耐之意撩袍起身,拿后背对他,符稽顿时气血攻心,气儿冲到喉咙口却被他硬生生憋下,扯嘴角赔笑到一半却发觉那人背对着他,怕是看不见他的赔笑后当下脸色一敛,身形微不可见地向前一探,轻言出声再道,“既然她引诱我们认为冀州是空城,那这便证明邕州才是空城,我们里应外合,不愁破不了邕州。”

幕僚头罩面纱,眼神向外一飘,“若我是你,我现在早已去下虎符调动兵力了。”幕僚语声放得极缓,一声轻嗤,“而不是在棚帐内纸上谈兵。”

符稽左脸刚被打,如今伸着右脸过去非得多说一句,当然又被打得“啪啪”响,符稽脸上发烫,看了眼那幕僚背对着他瘦削的身影,忍了又忍,终于忍住,深吸一口气,拖长语调,意味深长,“付先生,您好好休养,待白大夫到了建康,定请他给你看一看你脸上的伤还能不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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