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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276)

作者: 董无渊 阅读记录

白总管赶忙道了声万福再打了个揖,笑嘻嘻地接着后话讲,“大郎君问新姑爷‘人之於身也,兼所爱。兼所爱,则兼所养也。无尺寸之肤不爱焉,则无尺寸之肤不养也。从孟子之曰从中何以见生死?’,新姑爷似是松了口气从人身、他物至万物谈起,说得头头是道,援引了几许孟子曰,孟子再曰,可怜奴全都记不住,只好匆忙回来与诸位夫人来报!”

内厢的女眷们当即哈哈笑起来,“长英郎君放水!孟子生死之论乃是孩童论题,大郎君为了妹婿早日过关也算心慈手软了!”

长亭跟着呵呵呵呵笑。

孟子?

蒙拓这辈子最熟悉的怕是“老子”——毕竟这是石猛的口头禅...

生死之论?蒙拓能背得出孟子曰过的那十八句生死之论都算极好的了!看来陆长英不仅仅是放水,甚至在互通有无走后门!这两人啥时候沟通好的?蒙拓今晨才至平成,这两人连碰面的时间都没得,究竟是咋个漏的题?长亭百思不得其解。

外厢“忽忽忽”地有声儿,七伯爷家的小姑娘踏踏跑到窗前瞅。呀呀叫开,“...是掷壶!秦将军拿壶,请新姑爷射箭进去!秦将军说十支箭射进去九支就算新姑爷过关!”小姑娘埋下头从缝隙里再向外望,再高声叫嚷,“秦将军把壶拿得可远了,新姑爷站在院子这头,秦将军站在院子那头。中间还隔了扇流苏屏风!”

这院落大。一北一南大抵有半百之数,呼啦啦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围到窗棂前去踮脚看,笑嘻嘻地替蒙拓数数。“一支、两支...八支、哎哟!”有相熟的隔房姑娘扭头过来笑眯眯地同长亭讲,“最后一支没进!我分明看见秦将军手一抖,那箭便射到了地上!”

外间当即听见秦堵的公鸭嗓,“叔父手抖!这局不算!”

秦堵这话儿将说完。趴在窗棂缝隙上往外看的女眷们便哈哈笑起来,长亭身形朝前一倾。便听有人同她说,“这厢将打抱不平,那厢新姑爷便塞了两只大红封到小秦郎君的胸口里去!着实沆瀣一气,里应外合!”

长亭也笑起来。怕擦脏了口脂又不敢笑得肆意。

吉时快到了,小秦将军再执壶再来一次,蒙拓射了十箭箭箭命中。二进的院落门一开,唢呐喧嚣声好似就在耳畔边了!真定大长公主亲给长亭盖了大红盖头。又牵起长亭的手走到外厢去,长亭眼看这地上多了双皂色短靴,真定大长公主执着长亭的手说了些,“尔既出门,必当敬上顾下,行伦守道,从今往后,尔既为陆家女又为蒙氏妇。”,说着便将大红喜结交给蒙拓拿着了。

长亭将一迈脚,却觉着腰间被人抱着,埋头一瞅,便瞅着小阿宁哭得稀里哗啦地抱着她腰哭,“阿姐,你别走!”

就这么五个字儿,新嫁娘总算是找着了专属于新嫁娘的忐忑和伤心。

长亭眼眶一红,伸手搂了搂阿宁,长到长亭胸口那么高的大姑娘抱她抱得死死的,仰头哭得要命,这些天东想西想攒下来的心绪全累在一块儿往外爆,“阿姐,你一走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研光楼就只有我一个人住了!阿玉阿姐也跟着走了!满秀姐姐也跟着走了!我种在栅栏里的茶花都还没有开花呢!阿姐...阿姐!”

长亭一下子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喜节那头没动静,真定大长公主赶忙让陈妪把阿宁抱开,陈妪温声哄,“大姑娘是嫁人,待嫁了人,二姑娘照旧能去挨着大姑娘住着啊...”又哄,“二姑娘可千万别误了吉时啊...”,阿宁一听吉时手慢慢松开,抽抽搭搭地哭得一张脸通红,涕泗横流也顾不上了只求没把眼泪抹在长姐的婚服上,哪知一扭头便见有一人站得笔直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笑,阿宁顿时脸上更红了,赶紧将眼神移开。

长亭眼前红蒙蒙的一片,一步跟着一步走,蒙拓怎么走她便怎么走。

上了喜轿,长亭撩开幔帐回望,一望便见真定、长宁与陆长英都站在大门口望着她。长亭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向下砸。她一直不是很喜欢北地的陆家老宅,从小就不喜欢到现在仍旧不喜欢,她梦里梦到的全都是建康城的陆宅,以前不喜欢是因为北地荒芜,现在不喜欢是因为宅邸陈旧,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父亲的惨剧。可如今,她离开了,回望一眼那灰墙青瓦,都觉得心头伤得很。

长亭倒不怕哭得妆花掉,她嫁得远,路上都得有两旬的光景,出了内城,长亭便从轿子换到了马车上,马车车厢宽广许多,满秀与玉娘皆在,长亭换过婚服再重新洗面梳妆,一日见蒙拓三次,一时间倒忘了这在婚嫁途中只当是蒙氏夫妇踏青出游,在马车上的日子便过得快活多了。

至冀州时已然八月初了,冀州城的张灯结彩较之平成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路过来满城都喜气洋洋,看是结亲喜宴的车队便庶民们便多问一句,一听原这便是蒙将军娶亲的车队,当即长街高唱“恭喜恭喜!”,长亭便笑话自个儿分明是借了他的威风!

第两百二九章 洞房(下)

第两百二九章洞房(下)

喜堂设在石猛宅邸里头,长亭被安顿在石家别院,石宣被派遣过来陪了她一晚上,第二日起了个大早,乘上喜轿晃晃悠悠过去拜堂成亲,长庆坐在喜轿上都能听得出外头人山人海,满秀隔着帘子同长亭轻声道,“我的老天,大门口围满了人...全穿着盔甲就来了...”待跨过门槛,满秀又是心惊胆战地颤着,“我天,院子的游廊栏杆上都叼着俩人,漫山遍野全是人...哎哟!来吃个喜酒,怎么还拿把大刀呢!”之后长亭就没听见满秀再说话了,大约是进了府邸好歹初来乍到得装装相吧,故而长亭便再难听见诸如“漫山遍野都站满人”与“栏杆上都叼着俩人”等让人心潮澎湃的盛况了...

唢呐朝天响,礼官声音疏朗高喊道,“吉时到!”紧跟着“砰砰砰”三声鼓声,喜轿向下一斜,满秀撩开帘子,长亭垂首,盖头遮得严严实实的,长亭只能垂眸看见地面上撒落的薄金箔片儿和花瓣子,密密麻麻地铺在地上,显得极奢靡。长亭手里攥着一只喜结,蒙拓手里一只,唢呐声阵阵,长亭垂首跟着蒙拓朝里走,叩高堂是叩的蒙拓母亲的牌位,石猛与庾氏分列左右下首,礼官话门儿清,再说几句场面话便请长亭进内厢去了,内厢被安置在正堂旁边儿,蒙拓牵着喜结,喜结牵着长亭没拐几步就到了,长亭没揭盖头都闻到了一屋子的胭脂水米分味儿,蒙拓拿杆揭了盖头后,长亭险些没被这满屋子的女人香被熏晕!

她们大约是洒了一座花园儿在身上吧!

有婆子奉元宵上来,掐得小小的。长亭含了一口吃了,没熟的花生馅儿甜得发腻,婆子高声笑问,“新娘子,生不生呀?”

长亭默默吞下元宵,看一屋子都是看精彩好戏的神色,埋首装鹌鹑。小声道。“生...”

内厢一下哈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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