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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256)

作者: 董无渊 阅读记录

拿一万人去试陈家的水,陆长英恐怕下了黄泉都不能瞑目。

更何况,小秦将军还在里面!

长亭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又待两日,长亭这两日寝食难安,既觉得这世上永远不缺聪明人,石猛有石猛的聪明,陈家有陈家的谋略,甚至益王符稽都是个心有成算之人,又怕这次自家长兄着了道,叫那一万人丢了命,又想起小秦将军待陆家的忠烈与秦堵红着眼眶的神容。长亭安抚玉娘无事,自己心里却清楚,此番着实是着了陈家的道儿了!

着了是着了,当务之急是该如何破。

“...我当亲征。”

陆长英语声清淡出言,“我去,城门必定大开,城门一开,秦将军便有喘息之机。陈家距豫州近,我可进可退皆行事便宜,如今只有我亲征,才能缓内城水火之急。”

真定手上佛珠一滞,真定与长亭还未说话,秦堵攥紧拳头闷声开口,“不可!若这便是陈家的目的,那大郎君便性命堪忧!”

真定看向陆长英右手边垂手静立的幕僚,“张黎大人为何不劝?”真定语气颇为不善,“你既是大郎君的幕臣应当急陆家之所急,如今大郎君成亲未久,膝下尚无子嗣,他若有好歹,岂非如了歹人之愿?你若忠义,便当死谏。”

时人对叛臣降将的态度,较之待乞丐尚且不如。

真定一向不喜欢这个张黎,嫌他侮了文人儒生的气度。

长亭看了张黎一眼,正欲开口解围,谁知张黎下颌贴衣襟,沉声回应,“臣下是死谏过的,不过,臣下是死谏大郎君出城亲征。”

真定脸色一板,长亭却不由高看张黎一眼,再听其后话,“陆陈两家如今一役,打的是个势头,看看谁是天下士族的大哥,纵然石家二郎君来信可出兵帮扶,可若石家出兵,陆氏便在陈家面前落了下乘,这在天下士族看来,陆家不过是个绣花枕头——陆家为什么要拿大姑娘与石家联姻?因为陆家为了自保,方才不顾门楣与之结亲。”

真定脸色往下越沉越重,张黎说的是大实话,可却一点儿不中听。

陆长英手向下一摁,出言截断,“张先生,行了。”张黎当即住口往长英身后一站,陆长英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如张先生所说,于公于私,于名于利,我都必须去。秦将军与那一万来人不能被抛弃在那里,如果要人应援,我必当派人,再派谁去?派谁去,陆家都输了阵,只有我去,陈家的城门才会开。”

陆长英挑眉一笑,沉了沉再道,“也只有我亲自去,石二郎的兵才能拿出来,蒙拓才能名正言顺地跟在我身边。”

长亭一下子懂了。

陆家机动的人马已经没有了,要想再出兵应援,便只能借石家的兵,可这样一来,便正如张黎所说“陆家便成了不顾门楣”,而若是长英亲征,蒙拓随扈,这便再正常不过了。

人上阵还要父子兵,妹夫给大舅兄保驾护航又怎么惹闲话了?!

第两百二四章 出征(上)

第两百二四章出征

如果这个建议是张黎提出来的,长亭无比佩服他的勇气——张黎是降将,是益王符稽的人,他身份如此尴尬却提议陆长英亲征陈氏,岂非叫人浮想联翩?若张黎心怀鬼胎,而陆长英不幸身故,那张黎于益王符稽与陈家便是立下了不世之功,无间成功。是个人,心里大概都会这样想,这就是叛臣活不下去的缘由。

长亭认真看了看张黎,三十出头的模样,前庭宽广,眼神明亮,耳垂肉厚,老话说这样的人有福气也聪明,他确实聪明,不仅聪明,也有福气,遇着了一个信赖他的家主陆长英。

“不成。”

真定语气里有毋庸置疑的坚定,“不成不成,”连说三个不成后,却不知而后应当说什么了,沉吟片刻方道,“万一这是陈家诱敌深入,阿英贸然亲征岂非又是一招请君入瓮?不妥,再从长计议罢!”真定大手一挥,似有一锤定音之态。

长亭心往下放一放。

阿弥陀佛,希望真定能一直这么坚定下去...

她当然看得清楚如今陆长英亲征是顶明智的决定,既可安抚军心又可立威还能解小秦将军燃眉之急,可如果陆长英这次丢了命呢?凡事怕的不就是如果吗?长亭私心不是很想陆长英以身犯险,能别离开豫州就别离开,陆长英不是在战场上长大的,谁见过诸葛亮骑上马去前线了?如果要造势,怎样都造得了,拿命去造势,人心都是偏的,长亭不想陆长英去做这件事。可这些话她却说不出口,所以只好阿弥陀佛,祈求真定大长公主能坚定坚定再坚定。

陆长英默一默,隔了许久,埋首应了个好,“既然大母不同意,那便再从长计议吧。”

真定落了口气。温声道。“加兵也好,请石二郎出兵也罢,长英。你得牢记着你是平成陆氏的顶梁柱啊。”

陆长英手蜷在宽袖中,坐得笔直,神容恭谨再应了声好。

长亭疑惑看了他,并不十分信。

北地晚来风急。长亭睡不着翻来覆去只闻得耳边风吹怒吟之声,起身看向窗棂外。不知稠山那边是个怎么样的情形,小秦将军还有那一万将士是个怎么样的情形,若主上行事能再稳妥一些,这一万人也不至于如今身陷绝境...如果他们当初考量事情再全面一些。既已发觉陆长庆与陈家的勾当,那便再想想陈家会怎么谋篇布局,或许如今便不会落到被动挨打的局面...

长亭拍拍头。她都感觉到挫败与悔恨,更何况陆长英。一向都极为骄傲的陆长英。

长亭望向窗外,黑黢黢的天,外面却热火朝天般不太平。

长亭再闭眼再睁眼,天还未亮透,满秀一听里间窸窸窣窣有响动,便当即如履薄冰地来一道撩帘进来服侍,一道沉下声儿来急道,“大郎君昨夜出城了!”长亭眼睛猛然睁大,再听满秀说后话,“...谁也没告诉!带着秦堵小爷出的城门!只带了一千人马,如今大长公主正在大堂绑了白总管抽鞭子!张黎先生还在城中,大长公主已经命人去捉他了!”

长亭一把撩开被子,趿鞋换衣,忽而一想,偏头问满秀,“张黎还在平成?”

满秀赶忙点头,“还在!没跟着大郎君走,陈妪说人去拿他的时候,张先生穿戴整齐,还在画画儿呢!”

好个张黎!

长亭终于明白陆长英当初希望将满秀嫁给张黎的意图了,张黎当真是个人物!生也生得起,死也死得起!长亭披了大氅来不及换木屐便往正堂去,正堂外头白总管正跪在地上,张黎倒还是坐着的,长亭呼了口气儿,再见真定怒不可遏的神容,不禁迎了上去,轻声道,“...如今已经追不上哥哥了吧?”

“他刻意轻装上阵,这会儿怕是都过城门啦!”真定一开口,脸色就变了,眼眶一红,“你哥哥他若有个好歹,我怎么对得起你阿爷你父亲啊!我怎么对得起谢家!”真定拍拍谢之容的手,勉声安抚,“阿容,那小子的苦前半辈子都吃了,他大难都挺了过来,如今大约也没事,好歹要途经邕州,你妹夫他不能袖手旁观,你且安心!”边说着边神色一凛,“若那小子实在气运差,陆家便是你第二个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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