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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120)

作者: 董无渊 阅读记录

不论原因如何,反正结果就是蒙拓有点不高兴了。

也是,任谁遭人居高临下地盘问良久都会受不了,长亭也不是没有见过真定大长公主待寒门庶族的模样,准确地来说这是每一个士族出身与身俱来的莫名其妙的高傲感,与自视过高之感。

是的,长亭突然觉得这样的高傲让人莫名其妙,人可以因为地位、才学、思想、品性,甚至长相、身材、气度而自傲自大,可士族所拥有的这些从哪里来?从他的出身而来。

人为甚要因为自己没有办法选择的出身骄傲?

如果胡玉娘生在士家,照她凡事拼命的劲头,她会学不好这些东西?

如果蒙拓生在士家,他冷静、铁血、当机立断且心机缜密,他会掌不了一个家族?

出身给了人机会,而太多的人得不到机会,佛偈曰,凡事皆有因果,今生达官显贵的果是前生诵经传佛接下的善果,好吧,对于因果之说,长亭将信将疑,可如果下辈子,陆纷遁入畜生道变成一只狗,长亭也会非常欣慰。可是下辈子的惩戒,今日事今日毕的观念,却更叫人信服。

一想就想远了,长亭静静地瞅了瞅蒙拓看不清情绪的那张脸,张了张口,“你别放在心上。大长公主对哀帝都没有过好脸色...”她想伸手去拍拍蒙拓的肩,想了想到底理智克制冲动,“你都是怎么回应的啊?大长公主不好糊弄,说不出一二三来,她不能放你走。”

反正铁定没把陆长英找到一事捅到真定大长公主面前去。

“我说我是来沟通冀州对福顺号掌控的,我与姨夫的亲缘关系,我的胡人血统,都足以让真定大长公主信以为真。”

蒙拓双手负后,话中听不到嘲讽的意味,可长亭还是看见了蒙拓微微扯开的嘴角,“在大长公主眼里,我确实是与商贾沟通的好人选,路过幽州顺道拜访自然也说得通了。”

逆光之下,五官黑糊糊的,可仍有挡不住的英气。

长亭不仅想拍拍蒙拓的肩,还想伸手抱抱他了,她刚张口,蒙拓却急匆匆地转了话头。

“你知道,今晨真定大长公主命陆家将领持暗纹牌召见城中暗线一事吗?恐怕是要动起来了,昨日之事一出,真定大长公主的启程之日估计会提前,动手的日子也会提前,你...”

长亭等着蒙拓后语,哪知等了半晌才听蒙拓缓言两个字,“保重。”

这两个字的杀伤力和“后会无期”那四个大字儿是一样一样的。

长亭颓了一颓,低声应了个“哦”,“陆家在幽州还有暗线?”

说实在话,长亭是有点惊愕。

这么些年,她是头一次听到陆家在豫州和京都之外的地方仍有势力。

“否则你以为平成陆氏与别人的区别在哪里?真的就差在那几幅画和几条裙裾上?”蒙拓被小姑娘的语气逗乐,“此间真定大长公主堂而皇之召见埋得极深的暗线、家将,这个动静没瞒人,更瞒不住周通令。大长公主草蛇灰线的伏笔,打得蛮好。”

长亭眯了眯眼睛,微抬下颌,终方放下心来。

周通令知道了又怎么样?

真定大长公主前面的伏笔打得太好——她就是一个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老妇人,不在乎时局走向,更不在乎风云诡谲,只希望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管好,次子已行差踏错至此,她无力回天可也不会拖后腿使空劲儿,她只好一再退让。而在好容易活下来的长孙突逢偷袭之后,她要求调动自家势力多一点保护和保障,这过分吗?

一点也不过分!

第一百零七章 以牙还牙(下)

真定大长公主召见陆家暗线一举,既然不过分,甚至在有心人眼里还很安心。

雪后大霁,周通令盏茶于游廊之间,初一盛光之下,周通令偏头听来人低声回禀,边听,指腹边摩挲茶盏边缘。

属下说话颠三倒四,词不达意,自戴恒死了后,他娘的身边连个会说话会听话的人都没了!

幽州真他妈是个鬼地方,幽州山山水水养出来的都他妈是废物!

来人还在翻来覆去颠倒着一句话,“大长公主纠集了三、五兵士,怕是事体有异,俺们是不是要加派人手看守驿馆啊?”

周通令越不答话,那人越发着急,边结结巴巴说着话儿,头上边顺溜着淌下冷汗,战战兢兢地看了眼周通令,再试探唤,“大人…大人…”

“加派人手看顾驿馆…”

周通令一道说,一道冷笑,嘲讽道,“然后名正言顺的,真定大长公主就可以给老子放狠话下绊子,对吗?”周通令手指头一下一下狠狠点在来人额头上,“你是不是还嫌老子昨儿没被大长公主威胁够啊!?”

来人不敢避开,讪讪瞅脚尖。

周通令把茶盏往木案上一放,冷哼,“蠢物!都他妈是些蠢物!杀个小姑娘杀不了,放个火也放不明白!你们说,除却吃喝嫖赌,你他娘的还会个什么!?”

廊下素净,姜氏亦不敢置喙。

“昨夜之事办好了,一箭双雕,陆家、秦相雍,都他娘的给我滚!可惜,你们没办好!不仅没办好!他娘的还全军覆没!驿馆就十几个人留守,老子派了五十个汉子去!火也放了,路他娘的给割断了!竟然就只给陆家那丫头背后来了一刀!?而且连跟腱都没伤到!”

周通令憋了一夜的火气豁然爆发,“都是些废物!要你们何用!昨夜那五十来人的体恤金,扣下来!不发了!给老子添了堵。还指着老子给你们发银子!老子又他妈不是贱,左脸挨了打,还要赞扬你打得好?”

兵将们肩头往回一缩。

周通令越想越挫败,这都是什么事儿?!

事事不顺。且气还只能闷在心里头。

真定大长公主那番话儿无非是想告诉他两件事——一,事儿,她知道是他做的,可出于数种原因,她可以不追究也不捅破。二,可是不要在她眼皮底下做赶尽杀绝的勾当,陆绰死了,没法子挽回了,可这两个姑娘旁人甭想再打主意了。

女人啊女人,败就败在三个字。舍不得。

所以,女人根本不足为惧。

而真定大长公主的态度可谓是近日来最让周通令心安的事。

周通令怒中沉吟,姜氏挺坐于右侧,使眼色让将士先撤,再将怀中幼女抱给身后的老妪。连声交待,“把容娘抱到内屋里去,叫大郎也别在这节骨眼上回来…”

光是女人挥手,将士仍旧踌躇迟疑地原地站着。

姜氏语气尖利,“大人不发体恤金,我发!大人不给饭吃不给酒喝,我给!怎么。我的话就不算话了?”

廊下众人皆面面相觑。

周通令颇意外地看向姜氏,却终究要给姜氏脸面,宽袖一撒,“都滚!”将士如释重负,刚恭顺欲离却遭周通令一声唤住,“加急牛皮信送出去了没有?”

来人连连点头。“喏!已快马加鞭送往邕都!途中近三千将士守卫,另有五百人掩护,已顺利通过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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