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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大人纪事(2)

作者: 晓色初开 阅读记录

他合上双眼,将握紧的双拳慢慢打开又合上,遥想当年自己突然失踪,父母还不知道怎么伤心,越想怒火越是炽烈。猛地睁开双眼,一伸手就掐住夜鹰的脖子,恶狠狠道:“念在你教我一场,只要你说出我的家在哪州哪地,今天就放你离开。想来你老精通用药用毒,没多久就能将三息散的毒解了,从此海阔天空,自在逍遥。如何?”

夜鹰的脸被掐得通红,额上青筋蹦起,却在喉咙中发出嗬嗬声,艰难地露出一抹讽笑。

杜岩将掐着他的手稍微松了松,听夜鹰咳了几声,嘶声道:“可惜呀,班里被拐来的孩子那么多,别说是我,就是专管拐人的胡三怕是也不能一一记住你们的家乡。你只能是瞎子点蜡,白费心机了。”

杜岩一颗心沉了下去,想想也知道他没说假话。德庆班表面上是个百戏班子,实则是个恶贯满盈的江湖组织。班里成员分工明确,各行其事。有人专门从各地抢拐孩童;有人专职教导各种坑蒙拐骗、偷盗行窃、杀人越货的手段;有人专职应付官府各种盘查和上下打点;还有人训练杂耍以做明面上的掩护。

夜鹰的职责便是教导孩童轻身功夫和制药制毒。

大家各有分工,除了专门强掳、拐骗孩子的胡三,其他人还真不知道孩子们都是从哪里来的。

杜岩慢慢松开他的脖子,表情一寸寸灰下去,有些颓丧的退开两步。但他从来不是一个容易灰心放弃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屡次逃跑被人抓回去毒打后,仍不改初衷。

好在还知道家乡名为“青州”,虽不知道是“轻”、“庆”还是“青”,但他年纪尚轻,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寻找。

想到这里他又慢慢振作起来,抬头看看面前的老头,白发满头,沟壑满脸,双眼浑浊,精力衰退,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

杜岩面对着老头突然双漆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倒叫老头吓了一跳。他站起身来,道:“你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好歹教导我还算用心,咱们就此别过,从今一刀两断。”

夜鹰有些惊讶,但随即又有些明了,这个徒弟从来就有些心软的毛病,做这行这么久了,手上也没粘上多少血腥。

夜鹰忍不住摇头道:“斩草要除根,师傅教导的你终究没学好。放虎归山,是为不智。”

话一出口,他自己就想扇自己一巴掌。这是生死之际,不是平时教导他的时候。多什么嘴,嫌命长吗?

杜岩嗤笑一声,“就算是老虎,也是牙齿掉光的老虎。”

说罢再也不管他,意兴阑珊的挥手,大踏步走远,没几步就隐入拐角处。

夜鹰愕然瞪着他消失的地方,半晌,自嘲一笑,“牙齿掉光的老虎?还真是!”

他话音未落,却见人影一闪,杜岩竟又回来了。他心中一紧,难道他后悔了,觉得还是把我杀了的好?

夜鹰紧抿着唇,袖子里的双手暗暗握紧。

杜岩在他面前站定,伸出一只手道:“人皮面具,还有秘药,师傅都给了我吧。”

夜鹰暗自吁了口气,将拳头松开,嘴上却状似不甘道:“没有带在身上,放在我屋里,现在怕是被搜走了。”

杜岩嗤笑一声:“这话骗骗别人还行。师傅的中衣上至少缝有十七八个口袋,要不要脱下来数数?师傅谨慎惯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不随身携带,师傅怎么放心?”

“哦,还有,人皮面具共有五张,自神手张去世,全天下也仅剩这五张了,都在师傅手里。我清楚的很,师傅可别糊弄我。”杜岩闲闲说道。

夜鹰合上因惊讶略微张开的嘴,认命的在怀里一阵掏摸。到了这时他对这个弟子的心机才算是真的了解,他没料到自己的底牌早被人家掀了个底朝天。他现在的身体连个普通人都不如,若再耍花招,无疑自寻死路。

杜岩接过夜鹰递过来人皮面具和几个小瓶子,检查一遍揣进怀里,冲夜鹰挥挥手,一转身就没影了。

☆、第二章 寻根

杜岩这些年心心念念想着回家,他和其他被拐的孩子不一样。其他孩子多是出身贫家农户,家里兄弟姐妹多,生活艰难。在贼窝里虽然学艺艰苦,还经常遭遇打骂,但好歹能吃饱穿暖,比家里时时饿肚子强多了。

而他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好歹家境殷实,父母慈爱。幼年太过美好的生活,让他对家充满眷恋。就算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能力的提高,没有人再打他骂他,生活也相当逍遥。但内心深处总觉得空落落的,总有一种漂泊无依的感觉。因此回家几乎成了他的执念。

这些年跟着德庆班也走过不少地方,从这座城去到那座城,他暗自留心,在这些城市中却从没发现过家乡的影子,只隐约记得幼时听母亲提过我们青州什么的。

但他不清楚到底是青州、清州、还是庆州,是在哪府哪道。好在他年纪还轻,慢慢寻找,总是能找到的。

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他走遍大江南北,把能打听到的发音相同的城镇都找了一遍。

此时正是大周至德十九年。

大周朝自开国女帝之后,后人一代不如一代。朝廷上下耽于享乐,奢靡无度,百年下来,内忧外患,战乱频起。杜岩一路行来,但见流寇四起,官匪难分,百姓生计艰难。他偶尔出手救助百姓,但所经途中,满眼不平,他一人一力,着实有心无力,也只好能做多少便做多少。

这一日来到位于庆州与怀州接壤的小坯县,时值中秋,天空晦暗,落叶飘零。

突然有个影影绰绰的影像跳出杜岩的脑海:大雪、深巷、长街、水井、摔倒的幼童、满脸心疼的妇人……杜岩看看左右似陌生又似熟悉的景物,只觉得一股辛辣的滋味直冲鼻腔,使得他双眼一热,两行泪倏然而下。

“就是这里了……”杜岩在心里狂喊,他不顾一切向前奔去。两旁的景物也越来越熟悉,前方应该有一口井,井旁有一颗百年的大槐树。过了这口井再走一段距离,有家灯烛店,灯烛店挨着的就是自家的八间两层气派的米粮铺子。

他路过井旁,看到了井旁的大槐树,心里已能确定。走到原来的灯烛店门口,他不由吁了口气,还在!离家十三年,这家灯烛店依旧还是当初不死不活的样子。

探头往前看去,米粮铺子也还在,只是上面原来挂着杜记米粮的招牌换成了陈记。杜岩皱皱眉头,心里不由猜测:是爹做生意蚀了本,把铺子卖了?还是生意做大了,去州府了?

他顾不上找人打探,急急往家的方向走去。杜宅位于镇中,是极好的地段。杜岩凭着记忆匆匆忙忙走到家门口,入眼处朱漆大门,金黄门钉,高高的门楣上书写着两个黑金大字:陈府。

杜岩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平民百姓该有的制式!难道自己走错地方了?再仔细看看左右,没错,就是这里!

对面人家院里种着一颗杏树,枝桠伸出墙外,每到杏子成熟季节,累累果实将那枝条压得极低,人从墙外走过,伸手就能摘下一颗。那家主人是个很和善的老头,总是笑眯眯任人摘果子也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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