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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57)

作者: 若相姒 阅读记录

那闵氏见顾砚朝这幅模样,虽也不大喜欢,但到底没表现出来,倒是颇像怜爱晚辈的长辈般对顾砚朝道:“四姑娘可好些了?春日里池子到底是有些凉,今日这事——”

“是三姐!”

原本闵氏打算安抚几句也就罢了,谁知眼前不知是因冷还是因怕身子微微有些颤抖的少女陡然打断自己的声音,闵氏正觉有些不豫时,便瞧着小脸白的像澄心堂纸一样的顾砚朝突然跪坐起来,抬手一边指向人群中,一边语中哽咽道:“三姐,我自知性子直,时有得罪三姐之处,可妹妹从来都是无心之过,三姐怎么竟狠心将我推进水里?”

许是委屈到极致,又许是话语激动,顾砚朝指着的手不由都有些颤抖。

听到这番话的众人懵了,而站在人群中被顾砚朝直直指着的顾砚锦更是脑子一轰,看到众人或诧异,或揣测,或窃窃私语的模样时,更是难得的无措起来。

然而顾砚锦又如何知道,顾砚朝现在当真是因为怕极了。

前些日子在府中因为一些小事,祖父与祖母便已经罚了她两次,如今事情闹得这般大,明日只怕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回府等待她的是什么,她不敢去想。

若真的叫祖母都对她彻底失望,厌弃她了,那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她不能就这样担下责任,她必须要找一个替罪羊,即便不能替她承担所有过失,多一个人,总比她一个人受要好的多。

而当时摔在她身上的,恰好就是顾砚锦,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顾砚锦便是想辩解,也没那么容易。

抱着这般的心思,顾砚朝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浮木般,不论结果如何,她都要死死咬住顾砚锦,绝不松口!

“我——”

顾砚锦脸色煞白,从来镇定的她也禁不住慌乱了,在看到顾砚朝委屈而惊怕的眼神中,她将手紧紧攥住,随即眼泪大颗大颗的坠落,一边摇头,一边委屈的辩解道:“四妹妹这是什么话,我原本是想去拉你,却因为裙尾绊住了,这才——”

当顾砚锦目光触及顾砚龄时,当即眸中满是希冀,上前一把抓住顾砚龄的衣袖,更为委屈的哽咽道:“长姐,我真的没有。”

眼前的少女小脸苍白,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一颗的往下掉,而少女紧紧抓住顾砚龄,就像是最后的希望般,嘴唇翕合似是还想说话,终究死死的咬住了下唇,似是将满腔的委屈都含在了心里。

一个少女坐在床榻上哭,另一个站在下面哭,倒是叫众人也一时分不清是非来。

顾砚龄看了眼身旁委屈万分的顾砚锦,又看了眼惊惶无措的顾砚朝,终究抱歉的开口道:“四妹妹这是落了水吓着魂了,说话一时不清明,还望各位夫人体谅。”

众人闻声都了悟的点点头,只怕这顾家姑娘是落了水,撞到水里的水神,惊了魂儿了,小小年纪,第一次赴宴便遇上这样的事,也是怪可怜见的,可谁叫她遇着储怡宁这样“威名远扬”的主了。

顾砚朝听到顾砚龄似是在替顾砚锦辩解,当即就要插话,却被顾砚龄冷不防的警示给楞得坐了回去,顾砚龄随即垂下眼帘从容的致歉道:“四妹妹看着精神不大好,阿九只怕要与两位妹妹先行回府,将事情禀给家中的长辈才是。”

闵氏一听,倒是分外满意,若再闹下去,当真是要把这暮春宴搅黄了,这会子她瞧着顾家的三姑娘和四姑娘,竟没一个有好印象。因而也不再多挽留,面上却仍是佯装担忧道:“你说的是个道理,我这个做长辈的便不留你们了,待以后,你要时常来府里寻我们阿玥,咱们阿玥可是见天的盼着你的。”

顾砚龄听了抿嘴一笑,便是应了。

闵氏这是在众人面前全了她的面子,虽然背后更多是因为谢家和他那位阁老祖父的缘故。

闵氏和石氏临走前又安抚了顾砚朝几句,睨了眼一旁的顾砚锦,这才带着众人走了出去。

而顾砚龄全然忽视顾砚朝不甘又愤恨地眼神,嘱咐着醅碧她们备好马车,便叫画阑和银屏扶了顾砚锦和顾砚朝,一同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第五十二章 雷霆

待马车停到了定国府侧门,落葵伶俐地下了马车,顾砚龄随之由醅碧扶着,左脚刚踩在脚凳上,却不想一个不稳,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踩空下去。

落葵眼尖,当即上前一把扶住顾砚龄的手肘,语气还不掩焦急道:“姑娘小心!”

顾砚龄下意识的也猛攥住了落葵,这才稳直了身子,转而睨了眼眉目低垂,颇为顺从的落葵,不由多打量了几分。

待顾砚龄稳稳的下了马车,便瞧着顾砚锦和顾砚朝也相继走了过来,与往日的眼高于顶不同,这会子的顾砚朝紧紧攥住搀扶着她的银屏,小小的身子裹在披风内,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竟有几分瑟缩。

当看到定国府敞开的侧门时,顾砚朝的脚步不由有些僵滞,神色犹豫间,竟一时不敢再往前走。

相比于顾砚朝,此时的顾砚锦倒是坦然的多,但她掩在眸底的慌乱与忧色却还是被顾砚龄看的透透彻彻。

顾砚锦的确比顾砚朝心思深沉,但此时的顾砚龄很想看看,碰到顾砚朝这般蛮横不讲理的,到底谁更胜一筹。

果然应了那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在京城的贵圈里,即便只出了小小的风波,也不愁传不开,传不快的。

当看到老太太身边的阮嬷嬷正等在必经的影壁前时,顾砚龄心下了然,不紧不慢的瞥了眼身旁的顾砚锦,果然强自镇定的顾砚锦也脸色一白,一时没缓过神来。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当顾砚龄一行到了宁德院,便瞧着正屋外面的廊下规规矩矩的站着侍奉的丫头们,竟无一人敢像平日那般逗弄廊下养着的几只红嘴鹦鹉。

偌大的院子,安静的只能听得清冷的微风拂过衣裙发出的细微声音。

当踏上石矶,丫头沉默地掀开了洒金软帘,顾砚龄便随着阮嬷嬷捻裙走了进去。

当穿过那扇屏风,便瞧着谢氏,俞氏,秦氏,袁氏都坐在里面,与谢氏淡然目光相反的是,俞氏三人转过头来,脸上无不是担忧与紧张。

而傅老太太仿佛入定般坐在罗汉床上,微微闭目似是在养神,可那紧皱的眉头,黑沉的面色,下沉的嘴角让人觉得,这分明是山雨欲来之势。

感觉到身旁两个身影微微一滞,顾砚龄心下哂笑,却是淡然自若的朝傅老太太面前去。

“给祖母请安。”

“给老祖宗请安。”

三个少女的声音骤然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可随之而来的寂静却是让人更觉得紧张与压抑。

此刻的顾砚朝心如擂鼓,渐渐觉得自己今日真的是错了,可是却也无力挽回了。

偏房内的西洋座钟一下又一下的走着针,每一下都如锯子拉割着朽木发出的声音一般,枯哑而又压抑,几乎让人紧张的要屏上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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