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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278)

作者: 若相姒 阅读记录

听到皇帝如此安慰,严惟章不由稍稍将心安放下来,谁知却又听得上面的声音陡然低沉的了几分。

“只是吴疆如此行事已然引起湖广官愤,原本一件平逆贼的正义之事,却是被他冠上了别有用心的骂名,既毁了你这老师的名声,也坏了朕的名声。”

严惟章闻言原本放松的心当即又吊起来,连忙伏地道:“是臣的疏忽,竟让小人有了可乘之机,臣恳请陛下降臣的罪。”

建恒帝看着眼前诚惶诚恐的人,眸中隐隐透露着一丝满意,随即转而侧首示意了冯唯一眼。

冯唯会意地上前去扶起严惟章,此刻的严惟章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属下管教不严,你的确有罪。”

坐在上面的建恒帝呢喃了两句,不紧不慢道:“但此次汲水集一事你也有功,如今也算是功过相抵。”

严惟章一听到此,犹如受到天大的雨露般,感激地又一次伏地道:“臣谢陛下圣恩。”

建恒帝看着这一幕眸中浮起深意,看了眼严惟章紧紧捏着的奏章道:“吴疆是你的学生,此事由你处置,也算是让你洗清假公济私的嫌疑,莫要辜负了朕的心意。”

皇帝说的容易,看似是在体谅他,替他树立公正的形象,可到底是将杀了吴疆的这把刀递到了他的手上,还叫他不得不接。

这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学生!

严惟章当真是觉得,自己从未看清眼前的皇帝过。

“臣谨遵陛下旨意。”

皇帝看着跪地的严惟章,笑着摆了摆手,随即身子微微前倾,颇为意味深长道:“如今你是首辅了,只有一碗水端平了,这内阁才稳,朕也就能安心向道了。”

眼看着严惟章诚惶诚恐的领悟圣意,建恒帝又翻开手下的一本奏章,似是聊着闲天一般。

“前几日,南京工部侍郎谭吾贞上奏了治水良策,朕看了,的确是颇有见地,只可惜南京离京城到底远了,朕想多问两句,这一来一回总是浪费人马的。”

严惟章闻声眸中一动,当即体会了皇帝的一番意思,低头诚恳道:“如陛下所言,谭吾贞的确是难得的治水能臣,如今内阁只余臣与顾阁老二人,实在是力不从心,臣斗胆请陛下准谭吾贞重新入阁,对于国家,必是大有裨益啊。”

看着严惟章伏地叩请,一副为国请才的模样,连一旁的冯唯都恍然觉得严惟章当真是为国为民的良臣,可只有严惟章此刻才能知道,明明不想为,却又不得而为之的苦恼。

半个月前好不容易将人撵出去,现在又不得不“大义凛然”的将人请回来跟自己作对,严惟章觉得实在是憋屈。

可这就是陛下方才与他所说的,一碗水端平。

“严阁老为国为民,实在是我大兴的治世忠臣。”

建恒帝眸中浮起赞叹之意,随即偏头对冯唯道:“待严阁老拟好谭吾贞回京入阁的旨意,你亲自前往南京一趟传旨吧。”

“奴婢遵旨。”

第二百五十七章 权衡之术

建恒帝看着眼前颤颤巍巍,脸色灰败了几分,却又强自撑起的严惟章,到底是可怜了几分。终究是替他做了不少的事,该有的甜头还是要给,如此两相抗衡,他才是真的安心。

“六部上奏,严厚昭这些年来颇有功绩,朕也觉得的确是可造之材,人都说上阵父子兵,传朕的旨意,让严厚昭自即日起,也入阁吧,你们父子同心,内阁再有顾正德,谭吾贞,朕也能好好过这个年了。”

原本被进殿的这一通训斥而绝望,眼看着儿子入阁无望,满心溃败的严惟章,陡然听见这个消息竟还有些未反应过来,当抬头看到皇帝认真而宽慰的表情,这才感恩戴德的叩头道:“臣叩谢陛下圣恩。”

眼看着严惟章缓慢的走了出去,建恒帝颇有意味的转着手中的念珠,随即扬了扬左手宽大的道袍袖子,看着上面华丽而精致的绣工,唇角微微勾起,说出了一句看似寻常,却又满是深意的话。

“如今这新衣服,旧衣服,朕都有了,今年的衣服,朕是不缺了。”

……

此番走出来,严厚昭老远看着自己的老父亲,当即满心期冀地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扶住,随即四下看了一眼,颇为低声道:“父亲如何,陛下此番如何处置顾正德一事?陛下是不是也准儿子入阁了?”

听着严厚昭一句又一句的提问,严惟章没有丝毫回答的心思,看着身旁急急忙忙朝外走,默然不语的老头子,严厚昭不由也怔愣了,再一细想,明明召他前去,却又未能面圣,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眼看着走出乾清宫,来到了寂静无人的甬道,满心想着入阁的严厚昭终于等不得道:“父亲,事情到底如何,您倒是说句话呀。”

刚从建恒帝那一打一拉的手段中走出来,严惟章只觉得自己犹如处在冰火两重天之中,不知到底该高兴,还是该忧虑,偏生严厚昭在一旁提问不停,更是叫他烦闷不已。

“好了!”

严惟章没来由地窝火,抬手甩开了严厚昭的手,倒是把严厚昭惊了一震,而接下来父亲说的话,却还是叫他顿时放下心来,欣喜不已。

“陛下已恩准允你入阁。”

眼看着儿子眼角咧开的欣喜,严惟章便冷言打击道:“只不过在你之前,谭吾贞也会入阁,按着先后,你在内阁尚在谭吾贞之后。”

因为在方才的君臣对话间,建恒帝分明是先提出了谭吾贞,让他提出了谭吾贞之事,皇帝才准许了六部奏请严厚昭入阁一事。

即便是这短短的时间,两人的排辈却是天差地别。

话音一落,严厚昭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撵出去的人,如何又以这般快的速度回来?而且生生占了他的位置,将他踢到末尾的位置?

“为何会——”

“是为父亲自叩请陛下的。”

严惟章话一出,严厚昭几乎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在与自己开玩笑。父亲叩请将赶走的谭吾贞请回内阁,将他压了一头?

看到儿子不可置信的模样,严惟章中间顿下了步子,挫败而又无奈道:“你可知道,今日为父一去,陛下便拿出了谢昀弹劾吴疆的奏折,吴疆铲除异己逼出了官愤,证据确凿,无从抵赖,为父若不如此,如何平息此事,难道让天下人都怀疑为父,怀疑陛下吗?”

严厚昭闻言脸色一变,随即又想起什么般道:“旁人也罢了,为何是谭吾贞,父亲明明知他是张——”

“是陛下的意思!”

严惟章已然是烦闷不已,却又顾忌周围,将声音压低了许多。

当听得这一句话,严厚昭瞬间明白了什么,不再继续问下去。

担心宫中人多眼杂,父子二人再一次默然地走下去,雪花呼啸的声音并未停歇,直到甬道尽头,一直紧锁眉头,眸中难掩沉闷的严厚昭陡然琢磨出什么,渐渐缓和下来。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拉住,严惟章转头过去,却见一直默然不语的严厚昭陡然划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随即轻声道:“儿子明白了,咱们严家,是成了陛下手里的一柄利器,陛下之所以用谭吾贞,是因为谭吾贞有治水的能力,看似此次陛下对吴疆一事有所不满,可又让儿子入阁,可见,陛下对我们此次的功劳也颇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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