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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246)

作者: 若相姒 阅读记录

话音落尽,殿内一片宁静,时间如流水般细细流过,建恒帝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只静静地看着脚下的昭懋,似是审视,又似是怜悯,让人琢磨不透。

“王允之他们,会由昭狱定罪,皇姐——”

听到建恒帝陡然停顿的声音,昭懋身形几不可察的一震,就连一旁的冯唯也不由默然地竖起耳朵听。

“此次难逃失察之罪,回到府中思过四个月,罚俸一年。”

这话一出,垂下头的冯唯不由眸中一震,而跪在那的昭懋登时哽咽道:“罪臣,叩谢陛下隆恩。”

……

当昭懋谦卑的退了出去,殿内一片寂静,只皇帝与冯唯两人而已,建恒帝默然看着脚下点点的泪迹,陡然出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朕太过偏袒了。”

话音一落,冯唯当即撩袍跪地,颤颤巍巍道:“奴婢不敢。”

建恒帝陡然轻笑一声,转而看向一旁的冯唯,眸中渐渐变得认真道:“不仅是你,世人都会这样想。”

“你知道陛下为何这般处置吗?”

冯唯闻言低头道:“奴婢不敢妄揣圣意。”

听了这话,建恒帝眸中微微浮过一丝笑意,随即冷漠地转而看向昭懋离开的地方。

“因为朕的手上,沾染了太多兄弟的血了。”

冯唯闻言脑中轰然,只觉得嘴唇都不由发麻了,建恒帝却是分外平静,说出的话渐渐带着几分自嘲。

“朕不知道在多少个午夜,梦到朕的那些兄弟们满脸沾着血的来唤朕,他们想带朕走,朕如何会如他们的愿!”

建恒帝说到此怒然瞪目,随即眸中氤氲着黑沉,嘴角渐渐勾起冰冷而不屑的笑意。

“所以朕要做一个明君,如唐太宗一般,用这一世的功抹去史书上曾经的杀戮与血腥,朕不想让世人认为朕是一个冰冷无情,杀尽同胞的残虐暴君,所以,她还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

因为建恒帝很清楚,没有一个能够永久走下去的帝国,终有一天,他们萧家的天下会为他人夺去,为了自己的名正言顺,他们会在史书上颠覆历史,他们不会管他的这些兄弟姐妹做过什么国法难容的事,只会将他批驳为一个杀尽同胞,残忍暴虐的皇帝,那时在他们的笔下,昭懋不是咎由自取的罪人,而是一个飞鸟尽,良弓藏的可怜姐姐罢了。

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他这一生,在乎座下的龙位,更在乎后世的名声,这两样,即便是鱼和熊掌,他都得要!

这一刻冯唯抬起了头,他看到建恒帝苍凉而冷漠的侧颜,也渐渐明白了这位帝王为己的苦心。

对于昭懋长公主,豢养男宠,纵容男宠为非作歹远远不够成为名正言顺屠杀她的一把利刃。

建恒帝现在虽已起了杀心,却不会轻易动手,要动手,便要有一个足够具有威慑力的理由,这个理由,必须强大到足以抹灭昭懋为她这个皇帝弟弟所做的一切牺牲,足以覆灭她曾经的一切功劳,让不仅仅是现世的天下,即便是世世代代的天下,都认为建恒帝杀昭懋,不是飞鸟尽,良弓藏的私念,而是作为一位明君,除掉大奸大恶,为百姓为天下造福的明智之举。

思来想去,从古至今,在每一个帝王心中,在每一朝天下之中,只有两大罪孽,可以发挥如此震慑的力量。

谋逆和国本。

不论是其中任何一个,都会危及国祚,使得天下人人自危,不得太平。

经过建恒帝这夜看似宽容的处置。

这一点,如今的冯唯明白,萧译与谢昀明白。

顾砚龄,也更明白。

既然如此,那么这把刀,就由她亲自递到建恒帝手里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幕后

不过几日,昭狱便从王允之,王文之两兄弟身上摸索着查到了许多与其贿赂的官员,朝堂上再一次陷入了人人自危的局面,几乎是不到半月的时间,一批由京到地方的官员皆被斩下马来,在百姓眼里,这些人皆是奉迎于王氏兄弟的贪官污吏,而在明眼人眼里,这些官员无不是支持昭懋长公主的那一党。

经过这一场血洗,曾经在朝堂上颇有几分势力的昭懋长公主彻底成了孤家寡人,虽是避去一劫,保全了自己,却是被斩尽了左右手,只能独自守在府内,眼睁睁的看着而无能为力。至于王氏兄弟,几乎毫无悬念,早在昭狱里便承受不住,丢去了自己的命。

而转眼间,大兴便又进入了最为炎热的七月,秋狩被定在九月末,因是皇帝亲临的活动,如今提前两月便已经准备起来,而此次随行的名单也颇为令人诧异,皇妃之中定下了宁贵妃,成贵妃,还有自从昭懋长公主受罚之后,反倒又复宠的赵贵人,以及如今的和妃,只留年迈的太后留于宫中,由元皇后坐镇。

而皇子皇孙中,建恒帝竟是让皇长孙,皇九子,皇十四子随行,留皇二子淮王留守京城。这样的名单发下,让淮王党皆是一喜,却让那些忠心于东宫的老臣都是心下一个咯噔。

按理言,皇帝若离开京城,当由储君坐镇留守,但东宫太子体弱,因而皇长孙自小便由建恒帝教导,如今更是默许皇长孙涉及朝堂政事。那么留守京师之事,也自当由皇长孙来。

可如今建恒帝却留下了淮王,难免让人多想。

这一日的戌时,天边浮着晚霞,落下山头的夕阳仍旧透过云彩,为其镀上了一层微弱而温暖的金芒,七月的暑意已然退散了许多,偶尔一阵风微微袭来,吹的杏红的裙袂微微翻飞,陡然头顶传来几声大雁的啼鸣,走在廊下的顾砚龄微微顿了脚步,抬起头,透过廊檐看到一行鸿雁正远远飞去。

少女唇角微微浮过温柔的笑意,随即收回目光继续走着,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浅草中伴随着的虫吟之声带来了几分活泼。

当顾砚龄一行来到了毓庆宫外,原本值守在那儿的宫人皆是一怔,随即满脸欣然的低首请安,顾砚龄唇意难得浮起几分亲和,直走至正殿,刚跨过那最后一扇宫门,她便看到对面的廊下正负手立着一个靛蓝的身影。

当对上萧译温柔等候的目光,顾砚龄眸中微微泛暖,有那么一刻,她觉得他们二人像是短暂别离的夫妇。

或许这就是亲切,不论多么劳累,回来之时,总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在隐约的灯下等着你。

顾砚龄提裙走下石阶,直直地走向萧译,在她还未福身时,那双温和的手便已然扶起她。

“你怎么来了?”

顾砚龄顺着萧译的手站起来,随即侧首看着身后坤宁宫的宫女道:“我原与姨母在坤宁宫陪皇后娘娘说话,恰好皇后娘娘那做了些点心,皇后娘娘说这都是你爱吃的,便叫我给你送来。”

“辛苦你了。”

听到萧译这句话,顾砚龄不由轻笑,随即便听得萧译道:“你畏热,进屋凉快些。”

当来到屋内,坤宁宫的宫女已然安静的将点心摆好,微微欠身,笑着颔首道:“奴婢们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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