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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入芙蓉浦(59)+番外

桂琴放下手中的鞋,拖着儿子到杨母面前:“元儿来给奶奶磕头,谢谢奶奶和叔叔。”

杨母放下手中的针线,弯身扶起跪着的元儿:“元儿起来,哪用这样客气,你杨叔叔说送你去读书,你就要好好读。当初我也是觉得读书好,才送他去读书的,希望元儿将来也能有出息。”

元儿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对能上私塾的杨旭羡慕很久了,如今自己也可以去读私塾,那就可以和杨旭一起去上学了。于是恭恭敬敬地说:“谢谢奶奶,谢谢杨叔叔,元儿一定好好学。”然后领着大黄狗,到处疯跑去了,看得出心里十分开心。

杨沐把目光从元儿身上收回来:“桂琴姐,还不知道元儿姓什么呢?”

桂琴迟疑了一下:“我夫家姓徐,元儿本来叫做徐元。”

杨沐说:“你想给孩子姓原来的姓吗?”

桂琴显然担心夫家会找到她们母子,摇了摇头。

杨沐说:“那就给元儿姓桂罢,跟你姓。”

桂琴说:“其实我也不姓桂,夫家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最初姓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杨沐说:“那无妨,就姓桂罢,叫桂元。”

杨母笑起来:“倒跟那桂圆叫同一个名了。”

杨沐心中一动,桂圆是岭南一带的特产,又叫龙眼,是极好的滋补品,因为不好保鲜,外地见到的全是干货。即便是这样,北方也很少见,顾川柏是开养生铺子的,应是极需要这类东西的。若是有机会将南边这条商道开通,那商机应该是很大的。还有云贵一带,也盛产药材,天麻、三七全都是名贵药材,商机也是无限多,不过那一带欠开化,走商路比较冒险。

杨沐说:“就先叫桂元,等他自己大了,想改回去再改。”

吃过午饭,杨沐趁母亲午睡休息,给她捏拿了一下双腿。虽然母亲已经能拄拐行走了,但是到底还是受过损,只要他在家,就要替母亲按摩一下。

杨母对儿子说:“铁蛋,你过完年就二十一了,娘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怀上你了。”杨母成亲三年才怀上杨沐,生他时已经是二十一岁了。

杨沐停了手里的动作:“娘,您想抱孙子了?”

杨母看着儿子轻叹了一口气:“你看元儿多乖,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你。你这些年为了给我治病,考也不赶了,成亲的事也耽搁了,娘想想就觉得对不住你。”

杨沐低下头:“娘,您别这么想,其实我自己也并不想成亲。”

杨母惊奇地看着儿子:“为啥?是没有心仪的姑娘,还是你喜欢的姑娘已经嫁人了?”

“我没有喜欢的姑娘。”我有喜欢的人,但不是姑娘。这话杨沐只能憋在心里,这怎么能跟母亲说呢。

杨母叹了一口气:“都是娘不好,耽误你了。要是早些时候将你的亲事定下来,现在恐怕也是做爹的人了。”

“娘,对不起,我现在没法让您抱孙子。”

杨母摸了摸儿子的头:“这事不怪你。前些天,你杨大娘跟我说起她娘家那边有个姑娘,什么条件都很好,只是年纪有些偏大,今年十九了,说是当初挑姑爷条件要求太高,最后竟一直耽搁到现在。说起来,跟你的年纪倒也般配。”

杨沐低头不语。杨母知道儿子并不乐意:“我也没有答应,你虽然年纪大了没成亲,并非是条件不好,只是被我耽搁了。这个姑娘,挑到十九岁,条件好不好咱们不说了,但可见性子是个多么倔强挑剔的,你这么仁厚,娘怕你受委屈。”

杨沐悄悄舒了一口:“娘,我还是想自己找。”

杨母突然问:“颜宁也没成亲?”

杨沐心“咚”地狠跳了一下,背脊开始发热,母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发现什么了?连忙整理下情绪:“是啊,颜宁也没成亲呢。”

杨母将脸转向窗外:“颜宁那个孩子,长得比姑娘家还俊,不知道什么姑娘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杨沐笑着说:“倒是有不少达官贵人看中他想要他做女婿,颜宁说怕伺候不来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没敢答应。”

“那颜先生也不管管他的亲事?”

“我也不知道先生是怎么说的。”

杨母说:“不知道颜宁这孩子是怎么想的。好了,不用按了,你去歇会儿吧,我躺一下。”

杨沐退出母亲房间,大冬天的,背心都起了薄薄一层汗,这样的时候真是太煎熬了。抬脚出了后门,下意识地走到池塘边上那棵柳树旁。

这棵柳树已经长了四年,很少受人照看,被孩子们攀爬过、砍折过,被家畜们擦撞过,但是还是茁壮成长起来了,已经有半尺多粗了。就好像他的感情,没有刻意去浇灌过,甚至都没有任何鼓励,它已经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了,根深深地扎进心底,盘根错节,再也除不掉了。

杨沐抚着柳树的枝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与难受,是不是做人,就不可能两全其美,令自己关心和关心自己的人都没有遗憾?到底要如何取舍呢?

杨沐开始直面生命中的取舍难题,在此之前,他虽然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任由那份感情蔓延滋长,但是并没有深入去思考过在母亲和颜宁之间如何取舍,母亲和颜宁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无法分出孰轻孰重,也不愿意去分。

他不想母亲伤心,也不愿意辜负颜宁,尽管,他与颜宁从来没有把话挑明,但是他可以感觉得到,颜宁跟自己的心意是一样的。杨沐在心里说:我想陪他看日升月落,陪他游三山五湖,与他一起走过人生的每一个过程。我也渴望得到母亲的成全,但是我又怎样才能让母亲不伤心难过呢?

杨沐在家呆了几天,就去平城了。他跟母亲说要去杨林那里学习药性,等年前才回来。其实他迫切想去一趟云麓禅院,想找本真大师聊一聊,解一解心中的抑郁。

云麓山虽然不高,但是山间的冬天比山下冷。冬天的山林显得格外静谧,头顶的蓝天纯净得似一块蓝色的水晶,不沾染任何杂质,大部分树木都落叶了,黑褐色的树枝无声地支立着,以蓝天作底,勾勒出简洁的线条画。杨沐走在静悄悄的山林间,向上蜿蜒的石板路很干净,极少有落叶败枝,大概有圆因经常打扫的缘故。

本真大师对杨沐的到来感到很意外,也很高兴,寒暄几句过后,就听得本真问:“时至年关,杨施主怎么有空来看老衲。”

“大师,我心中有疑问,所以想请大师指点一下。”杨沐跟本真也算熟悉,所以说话也不拐弯抹角。

“请说。”

杨沐想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了一会儿才说:“大师会看相,帮我算一下姻缘吧。”

本真说:“我给你看看手相。”示意杨沐伸出左手。

过了一会,本真说:“你的感情线明朗深长,对感情专一用心,只要去争取,勇往直前,必定能够如你所愿。”

杨沐收回手,垂首说:“我不知道是否该依着自己的心意继续走下去,我觉得这事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不知道如何取舍。”

本真给他又斟了一杯热茶:“这事要问你的心。”

“问我的心?”杨沐迷茫了。

本真但笑不语,过了一会说:“杨施主难得来一次,不若在禅院住两天?”

“好。就叨扰大师了。”

杨沐在寺院住下来,大家各有各的事,他自己一个人打发寂静的山中时光。绝早起来去山顶看日出,听寺院的晨钟暮鼓,帮圆因一起打扫院子、帮圆智撞钟、帮圆明做斋饭、帮圆净抄写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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